灵堂的香火还没散尽,李秀兰就听见二弟在院子里嚷嚷:"大姐你装什么好人!爸的存折早被你藏起来了吧?"她攥着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钥匙,指甲掐进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三天前,79岁的父亲在菜市场摔了一跤就没再醒来。母亲攥着她的手咽气时,三弟正开着新买的宝马从省城往回赶。此刻老宅堂屋里,父亲亲手打的八仙桌裂了条缝——那是昨夜老二掀桌子留下的。
"都别吵了!"李秀兰突然把钥匙拍在桌上,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泛黄的钥匙圈上还拴着二十年前的全家福,照片里三兄妹搂着父母笑出一口白牙。

拆迁的风声像野火燎过村子时,李秀兰就预感要出事。老宅在规划区正中央,补偿款能分三套商品房。那天老二媳妇送来箱牛奶,话里话外都是"大姐伺候爸妈这么多年该歇歇了"。
"你们摸着良心说!"老三举着手机录像,"爸住院三个月,你们谁端过一碗粥?"他西装革履站在灵堂前,腕表在烛光里泛着冷光。二弟媳突然哭嚎着扑向供桌:"妈啊您睁眼看看,大姐要把咱家房子独吞啊!"
李秀兰哆嗦着摸出账本。泛黄的纸页上,父亲工整的小楷记着:2020年2月,老二借走3万给儿子办婚礼;2021年中秋,老三拿走父亲退休金卡说"暂时周转";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写着:"秀兰垫付住院费18760元,她说不用还。"

"你们知道爸为什么半夜去菜市场吗?"李秀兰突然开口。灵堂霎时寂静,只听见老挂钟滴答作响。"他听说早市鲫鱼便宜两块,说要给我闺女攒嫁妆。"
老二突然踹翻长凳:"少来这套!拆迁协议必须今天签!"他扬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委托书,鲜红指印刺得人眼睛生疼。三弟媳尖叫着要抢账本,供桌上的遗像"哐当"摔在地上。
"都住手!"村支书举着个铁盒冲进来,"今早整理老校长遗物发现的。"盒子里整整齐齐码着三兄妹从小到大的奖状,最底下压着遗嘱:"房子留给村小学做图书室。"
李秀兰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盯着窗外的石榴树。那树上还拴着她小时候的皮筋——原来父亲早把拆迁款换成了教育基金,每月给村里留守儿童发助学金。
老三突然跪倒在地,西装裤沾满香灰。供桌下滚出个药瓶,是母亲藏了半年的抗癌药。
拆迁队进场那天,三兄妹站在老石榴树下。枝头挂着父亲手写的木牌:"秀兰闺女生辰种"。二弟突然掏出张卡:"这是当年借爸的三万..."话音未落,远处跑来群举着感谢信的孩子——他们胸前的校徽,正是老宅门牌号的数字。

李秀兰摸着口袋里生锈的钥匙,终于明白母亲临终那句"柜子最底层"的意思。褪色的铁盒里,整整齐齐包着三兄妹的乳牙、胎发,还有张发皱的收据:1998年9月1日,李大山卖血300cc,交学费叁佰元整。
村口老槐树飘着白幡,纸钱混着拆迁的尘土,迷了所有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