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嘉绮不想与琴瑶的老公进行面对面交流，于是她把头低下去装作和女儿说话亲昵的样子。
这时刚刚上楼清理完垃圾桶的张姐，一路小跑着去开了大门。
随着一句：“你怎么来了？”
另外两个女人闻言同时抬起了头。
嘉绮远远见到一个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男人，而琴瑶的表情则是见怪不怪。她对嘉绮交代了一句：“别忘了下周二中午，早点过来啊？”
“嗯。”
琴瑶见嘉绮应承下来，转身就优雅地上了楼。
而那个陌生的男人，则转头对张姐说：“儿子过两天不是要我们和未来亲家吃饭吗？我学校里正好不忙，就早点过来看看。”
张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只见她皱着眉头说：“那你跑到这里来找我干吗？事先一个电话都不打，万一我今天休息了？”
男人往上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讪讪地说：“我带了点东西给你。”
说完，举了举手里的大拎袋。
就这样看似几句简短的对话，不难看出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平常。而且嘉绮见横在门口的张姐，也没有要跟自己介绍来人的意思。
于是她想了想，说：“妞妞，我们回家了啊。”
张姐见状，冷着一张脸对门外的男人说：“你让一让，先让客人走。”
“好。”
嘉绮见那个男人退后一大步，出于基本的社交礼貌笑着说：“谢谢！”
“不客气！”
男人看上去彬彬有礼，用淳厚的男中音回道。
嘉绮趁机打量了一番男人，一身中规中矩的休闲服，全身上下收拾地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地溜溜光，可他那过于发白的皮肤，配上那副厚镜框下的单眼皮始终让人感觉亲近不起来。
02
感受到信号的嘉绮，适时收回自己的眼神和笑容。她俯下身帮女儿穿好鞋子，就赶紧走了出去。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宁愿自己今天没有来过这里。
张姐赶在后面，把她们母女俩送到大门外。像从前一样，目送着她们离开才转身朝屋内走去。
女儿妞妞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路上在嘉绮身边叽叽喳喳。快走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小女孩指指自己的肚子抗议道：“妈妈，妞妞饿了。”
嘉绮抬起头，不可思议地问：“你饿了？”
不能怪嘉绮吃惊，因为每次去琴瑶家妞妞都被喂到乐不思蜀忘乎所以。一会会是切成小块的水果，一会会是酸奶、点心等等。
妞妞歪着头，哀怨地说：“张奶奶正要帮我去洗草莓，你就说要回家了。”
嘉绮哑然失笑，今天所有的节奏都被打乱了。
因为撞见不该撞见的那一幕，窘迫之下着急回家的她，确实不像平常呆的时间长。
她蹲下来温柔地对女儿说：“那妈妈等下回家，给你切水果吃？”
小丫头把头一仰，说：“我要吃草莓。”
“可是……”
嘉绮仔细想了想，确定地说：“草莓前两天就吃完了，要不我们现在去小区外边的水果店买。”
“好。”
“那你不许耍赖，自己走。不能走到一半，就突然要妈妈抱。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要妈妈抱。”
“成交。”
可能是因为母女俩有时相处地像朋友，听到女儿嘴里蹦出一个成年人才会用到的社交词，嘉绮习以为常。
03
等母女俩拎着小区附近那家醒目的黄色塑料包装袋进门时，正好撞见出书房倒水的阿德。
小丫头晃了晃那个包装袋，甜甜地说道：“爸爸，我们吃草莓啊。”
“好的，乖。”
阿德顺着女儿的声音望去，一抬眼就瞅到那个包装袋。他脸色一沉，对妻子说道：“你去我们小区旁边那个专门买进口水果的店，买的啊？”
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嘉绮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脸色。一边低头换鞋，一边随口答应道：“嗯，刚从陈姐家出来走到楼下妞妞临时说要吃草莓。”
“那你怎么不去菜市场买啊？”
嘉绮脑子里还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阿德的话。她一脸茫然地看着男人，一句话都没说。
阿德见妻子这个样子，唠叨道：“我们这个季度的奖金又比上个季度少，这到手的钱一年比一年少。你平时要稍微注意点，买东西什么的学会计算着花钱。”
“这草莓肯定是菜市场便宜。”
听到这，嘉绮终于明白阿德他刚才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她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当然知道菜市场划算，可你怎么不想想我拖着妞妞走那么远的路。万一她中途吵着要我抱，怎么办？”
“那既然都走到楼下了，你可以把妞妞送回家。然后再自己走过去买，做事情要学会思考问题。”
04
阿德的话听着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可嘉绮心底那股无名火顿时就被燃了起来。
她立马就回嘴道：“你这么会说，那怎么不会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我在负责，怎么没见你过来帮我分担一下。”
“你这么会安排部署，那请你有说这些话的功夫先把你口里说的事情自己去做做。你现在马上出门去菜市场再买一斤草莓过来，顺便再带把青菜和一条鲈鱼回来，我晚上烧饭用。”
自从妞妞去了幼儿园以后，嘉绮就辞掉钟点工阿姨，亲自打理一日三餐。原来的钟点工阿姨，变成一周到家里来大扫除卫生一次。
阿德瞥了一下嘴，左顾而言其他：“你不是已经买了草莓，干吗还要再买。等吃完了，再去买新鲜的不好吗？”
嘉绮一脸冷笑，不依不饶道：“好，那你正好闲着去买个菜总可以吧？”
“买菜不都你负责吗？”
“那你就不能做吗？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是我，我不累吗？一个大男人就会喊着要老婆节约、节约，你有点出息行吗？”
“嘉绮、这可是你不对了，你妈不也总是把节约挂在嘴边吗？怎么你妈能说，我就不能提？”
不提自己妈还好，一提到阿德这么说。
嘉绮就感觉扎在自己心里那颗刺被人狠狠地给捅了一下，她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子般发出吼叫：“那是我妈，生我养我的人。我妈那么勤快，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你怎么不学学啊？”
“你这人还真是门槛精，专挑对你有利的东西学。是吧？”
说到这嘉绮还不解恨，蹬大眼睛对阿德说了两个字：“自私。”
05
不知道是不是这话，戳到了男人的痛处。
阿德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火气渐渐开始上头的他也提高嗓门吼道：“我自私，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拿回家了好不好？我努力工作都是为了你们好不好？”
嘉绮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了声。
她一脸淡定地说：“能不能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还努力工作为了我们？你摸着良心问问看，从妞妞生下来到现在你除了上一份朝九晚五的班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你还好意思和我提努力，你那份清闲的工作只要是个人就能做。我还没在你面前提辛苦，你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努力？”
“你到底要不要脸啊？”
“拜托你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行不行？什么叫做把钱都拿回家了？”
“这年头娶谁都需要房子，娶谁都需要努力挣钱的。好吗？你永远都不要说，为了我们母女俩而努力这种话，难道没有我们母女俩，你就不需要给别人吗？”
“这是你身为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好不好？有本事，你不要结婚生孩子。”
脾气上来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感情！
“既然你把话说开了，那我问你是不吃不喝的神仙吗？我拿着你给我的家用，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你能拍着胸脯说你没吃？”
“不要以为你拿钱回家就是大爷，我告诉你。我又没有白吃白喝你的东西，孩子谁带的、衣服谁洗的、卫生谁打扫的、一日三餐谁做的？”
“这其中随便哪一项，你自己去算算请保姆做的话要付多少工资。请你注意是一年365天，年中无休的工资。”
06
嘉绮一席话以行云流水般顺畅的速度，不急不忙地说了出来。当中完全没有停顿，因为这就是她正在经历的生活信手拈来就是。
面对脸色已经变到铁青的男人，嘉绮好整以暇地说：“你要求老婆贤惠能干，那请问你又做到了什么？”
“赚钱养家是男人的责任，家里钱不够花。你身为男人不去想办法开源，整天就在家里喊着节流。”
“你怎么不想想，整件事情的关键在开源那里。节约能节约下来多少，妞妞马上就要上学。到时候开销又要上去，只知道去省钱有什么用？“
“你有着对我指点江山的闲功夫，怎么不想办法尽一个男人的本分去多赚钱。别的不提，哪怕下班这么早的人去跑跑滴滴也是好的。”
“我跟你说，这年头做什么事情都不丢人。最丢人的事情就是没钱，何况我天天起早贪黑尽足了一个妈妈的本分外，我还在赚钱好不好？”
“你搞情楚一个事实，我不是在这个家吃白饭的人。以后你要叫我做事之前，先把你该尽的本分尽完再来说。”
世界上任何的关系都是相互的，没有理所当然，感情是，朋友也是。
阿德被妻子抢白的话，打到毫不还手之力。
07
刚才在琴瑶家发生的那一幕，让嘉绮通过那个小插曲看一看别人家的婚姻生活。她看到陈姐的风光就像是一张窗户纸，而撕开纸后的屋内，不过是无限的凄凉。
而眼前自己的婚姻生活，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路仁至义尽问心无愧的嘉绮，自问自己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眼前，虎着脸露出厌烦神色的男人。
彻底说完心里话的女人，把自己扔到沙发上一言不发。而阿德则转身冲进书房，把门啪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多好啊？
你有心，现在不行了。我焦虑暴躁，你敷衍不堪。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婚姻里那些日积月累的矛盾，在激烈的争吵之后全发了酵，不断地冲击着嘉绮脆弱的神经。
面对婚姻嘉绮觉得该反省的是她的见识与眼光，而不是当初真诚与善良。如果有一天她选择离开了，别问她为什么。
回头看，细节里全是答案。
历尽千辛万苦的嘉绮，已练就一颗敢于和岁月周旋的心。所以她才会一改往日的温柔，狠下心来撕开自己婚姻里的伤口，既痛了自己又伤了别人。
到头来面目全非的两个人，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08
昔日的相爱，今日的淡漠。
面对逐渐冷了的心，即使两个人身处一室。
走到最后也是一地凋零。
嘉绮想起之前，琴瑶问她：“离婚？离婚了之后又怎么办？”
“认识一个新的人得花费多少精力，把自己的故事讲述一遍又一遍得消耗多少心血，不等了解或者被了解，就已疲惫不堪……”
不爱是一生的遗憾，而爱是一生的磨难。
一念到这，嘉绮只感到四周一片虚无。无奈之下只有伸手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身体。
怪不得人家都说，婚姻是一场豪赌。
选对了皆大欢喜，选错了往后余生都是错。
一步错、步步错，想逃又不能逃。
最后只能在这场想逃，却又无法逃脱的婚姻里耗尽一生。
如今看自己的婚姻生活，真应了那句话。
物质不到位，时间不到位，陪伴不到位，
但是，一吵架就恶语相向，你句句到位。
很快嘉绮就被女儿软糯的声音给唤醒，妞妞小心翼翼而又怯生生地问道：“妈妈，你能帮我洗草莓吗？”
“洗，马上就洗。”
“谢谢妈妈。”
“不客气，妞妞刚才妈妈和爸爸只是在讨论问题不是吵架。我们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对不起啊？”
明明已经心碎到快无痕，可在天真可爱的女儿面前嘉绮只能强颜欢笑。她努力地笑着，就像从没受过伤一样，她尽量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女儿。
有人说只有当一个女人真正做了母亲之后，才能理解自己父母当初的含辛茹苦和伟大。可嘉绮不明白为何自己做了妈妈之后，却与自己的妈妈渐行渐远………
09
夫妻间的争吵，永远都是没有结果的。
因为在这烟火人间，最无奈的事情就是日子总要过下去。生活不是偶像剧，一个不开心就可以收拾行囊走江湖，叫嚣着要重新为自己活一遍，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追寻诗和远方。
生活的现实是，所谓的诗和远方都需要门票。
而那张门票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就是怀胎十月掉下的那块肉。起码嘉绮没有勇气，拎起箱子离家出走。
且不提其它，就眼前这个啃草莓把白乎乎小手和浅色外套弄到一片狼籍的小丫头。一想到如果拖着她出门，那些大大小小轻而易举就能塞满一个28寸箱子的杂物。
再意难平，也得平。
话说一想到这，嘉绮就真的很不理解。电视剧、电影里那些出远门的人，每个人手里就拎着那么个小到可怜装几件衣服都能塞满的箱子，是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嘉绮自嘲地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还有空去笑人家，也操心一下眼前的苟且吧。今天晚饭吃什么，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头等大事。”
嘉绮扫了眼已经把红色果汁成功糊满半张脸的小丫头，随口问道：“妞妞，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阿德的影响，还是家里耳濡目染的环境熏陶，小丫头竟然说出和她爸爸一样的话。
嘉绮心中那股刚压下的无名火，又被熊熊勾了起来。每次她问阿德想吃什么、人家都是一句随便。
可真等到她手忙脚乱荤素搭配好，几菜一汤端上桌后。人家又开始说这个太老，那个没入味………
只感到一阵阵心烦意乱的年轻女人，这下彻底没了下厨做饭的心思。翘着二郎腿的她开始突发奇想，如果自己也像陈姐那样过着饭来伸手悠哉日子的话，不用操心柴米油盐把每一分钱都算到极致，想买啥都能爽快下单的话。
是不是，就能淡然面对枕边人的不忠。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嘉祺脑海中晃过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10
嘉绮狠狠地剜了一眼那扇已经紧紧闭上的书房门，每次都是这样。
一旦他们夫妻吵架，阿德就会选择回避。他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锁进去书房，以此来逃避所有的纠纷。
反正明天一早起来，他们两个人该上班的上班，该操持家务带孩子的都照旧。
因为这个叫做家的地方，把他们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婚姻于嘉绮词不达意，嘉绮言婚姻无话可说。
求生再苦，总不能不活吧。感情再假，总不能不碰吧。家再冷，总不能去流浪吧。
人生这条路，无论如何风雨兼程，走到最后都是悲喜交集。
感觉到闷的嘉绮，冲着已经快把一盘草莓消化完毕的小丫头说；”妞妞，我们晚上出去吃饭好不好？”
这个胖丫头从小到大就是这点好，胃口出奇的好。而且她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自带画面感。所以无论是琴瑶还是张姐，都会由衷地感叹道：“看我们妞妞吃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在她旁边，就算什么都不吃都能感到开心。”
小丫头顾不上脏，拍着手叫道：“太好了，妈妈我爱你！”
嘉绮哑然失笑，问：“这你就爱我了？”
小丫头面对妈妈的询问，甜甜一笑。
嘉绮看着女儿的笑容，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就在这时，妞妞问道：“妈妈，叫爸爸一起吗？”
嘉绮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只能无奈地憋出一句话：“你去问爸爸，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好的。”
小丫头无法察觉大人的心思，得到命令的她迈着大胖腿蹬蹬跑去敲书房的门。她一边挥舞着手臂敲门，一边大声地叫唤：“爸，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吗？”
书房的门，被屋内的人缓缓打开。
嘉绮看到脸色还不怎么好看的阿德，可此刻她也没心思去搭理他。
阿德冷着一张脸，隔空问妻子：“晚上出去吃什么？”
嘉绮正眼都没瞧他，对着一旁的空气说道：“随便。”
“不是你问我要不要出去吃晚饭，怎么可能随便？”
这下嘉绮终于舍得把眼神落在男人身上，冷冷地说：“每次我问你想吃什么，你都说随便。那么我为什么不能说随便？难道只有你能说随便，我就不能说吗？”
“不是你提议出去吃的吗？”
嘉绮真的不想纠缠在这类没营养的话题里，她还有网店今天的订单没处理。比起眼前这个让她觉的多说一句话都浪费的男人，还是去赚钱来得更实在。
站起身的女人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电脑，一边开机，一边说：“我真的随便，我要忙一下订单的事情。要不你和妞妞商量一下？”
阿德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不能只管家里的财政大权，其它的事情就不管。”
“那你把工资卡拿回去好了，以后我们AA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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