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太宗年间,深秋。
汴京城外,一片萧瑟,破旧的寺庙残砖断瓦,愈发凄凉。
西边天际夕阳斜挂,余晖洒在寺庙晃动的木门上。一道娇小的淡紫色身影跑过来,吃力地推开门,抬脚跨过门槛,又转身关好房门。
她叫杨落摇,年仅七岁,正在和哥哥们玩躲猫猫。
一室昏暗带着朽木腐烂气息,扑面而来。杨落摇心中升起一股恐惧的同时,发现有人正站在高处,手执麻绳……
这是要自寻短见?
那人是名男子,衣衫褴褛,身形十分瘦弱,看上去年龄不大,少年模样。外人的突然出现,他视而不见,径自将麻绳系好,并且用力拽紧,毅然赴死。
杨落摇仰头望着他,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眼看悲剧即将发生。她大声劝说道:“哥哥,有事好商量,莫要想不开,人死不能复生啊!”
少年停下手上动作,冷冷地说道:“滚开,否则我不介意黄泉路上多你一个。”
杨落摇吓得后退几步,脸色惨白,急忙摆着小手:“我,我还不想死。哥哥,你听我说几句话,再做决定可好?”
少年听后,索性跃至地面,几步走过来,闪电般伸手掐住杨落摇咽喉,将她抵在墙上,说道:“看来你是真不怕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说完手上开始用力。
“你听我解释,咳咳……救命……求求你……”杨落摇手脚并用地拼死挣扎,“我,我好心劝你……咳咳,你却恩将仇报……”
生死攸关之际,几日水米未尽的少年,突然眼前一黑,竟然昏倒在地上。

“咳咳……咳咳……”因为胸腔中突然涌入大量空气,杨落摇连连咳嗽。她死里逃生,撒腿跑至门口,正欲推门之时,突然驻足,壮着胆子转身见少年一动不动,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眯眼一看,见他脸色蜡黄,双目紧闭,是真的昏死过去了。
到底救不救?杨落摇内心挣扎片刻后,蹲下身子,伸手用力掐住少年人中穴……过了一会儿,那少年慢慢地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小姑娘耳后深紫色蝴蝶形状的胎记,深深刻入他脑海中,一生未曾忘却。

“你醒了!”杨落摇的小脸上满是喜悦,随即起身后退几步,大眼睛里跳跃着不安,“我,我是你救命恩人,莫要……莫要再……再想杀我。”
“你这小丫头,倒也心善。”少年声音及其虚弱,唇角全是自嘲,“我现在就是想杀你,也没力气了。”
杨落摇依旧不敢靠近,知晓此地不宜久留,急忙劝说道:“我爹爹是郎中,我经常跟在爹爹身边看他为病人诊治,这世间,很多人患上疑难杂症,不想死,最终还是撒手人寰。哥哥,你正大好年华,自寻短见,未免太奢侈了。死亡你都不怕,又何惧活着呢?”
少年听着劝说,心底慢慢升起一股暖意,吃力地坐起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杨落摇,家住天波府,我爹爹是府里管家,叫杨……”她捂住小嘴,因为不安,长睫毛一直抖动,完了,爹爹说过,不能随便告诉外人名字和住处,可我已经说了,如何是好?
“杨落摇。”少年喃喃自语,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灵动的双眸,宛若聚集了天地间的灵气,不难想象,数年之后,一定会出落成清秀脱俗的少女。
“给,哥哥,”杨落摇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走上前递过来,“我这里有几块点心,可好吃呢!”
少年接过去,正欲开口道谢,外面传来呼喊声:“落摇,落摇,你在里面的话,赶紧出来,天色已晚,排风姐姐要带我们回府。”
“来了。”杨落摇小跑至门口,扭头冲少年挥挥手,“哥哥,多保重。”
房间里又恢复了宛若死亡般的寂静。少年吃了几口糕点,身上渐渐有些力气,慢慢站起来,眼角余光瞥见墙角出一块玉佩。他走过去弯腰拿起来,玉石独有的凉意沁入手心,好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雕刻成蝴蝶形状,与杨落摇耳后胎记形状如出一辙。
“杨落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时光宛若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花开花落,一年;花落花开,又一年。
十年后。
辽国大兵来犯。朝堂之上,众大臣纷纷献策……最终潘大人的长子潘豹在京城西街摆开擂台,倘若七日之内无人胜过潘公子,他便是此次伐辽先锋官。
汴京城依旧繁华。
杨落摇一袭淡绿色长裙,走在大街上,百姓们的议论声不时传入她耳中——
“西街擂台比武,最后一天了。”
“一连数日,当真无人能胜潘大人的长子?”
“这谁知道呢?我看是惧怕潘国相……”
“你小子闭嘴,当心祸从口出。”
……
杨落摇生性爱凑热闹,一听比武尚未结束,加快脚步往西街赶去。
令公再三叮嘱哥哥,圣上不允许朝中武将的子女们上台打擂。难道潘豹当真武艺超群,一连数日,百姓中竟无人胜他?
走了约一刻钟的功夫,擂台出现在杨落摇不远处,有不少百姓围观,他们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台上两位黑衣少年,正在切磋武艺……
她驻足,眯眼细看,惊讶地发现——擂台上正在与潘豹过招的黑衣少年,竟然是天波府的七公子杨延嗣。
“七郎一定是偷偷跑出来的,可如何是好?”杨落摇黑色眸子里全是担忧,心里暗自祈祷,七郎,你赶紧败退下来,回天波府,七郎!
突然,擂台上的潘豹挨了杨七郎一拳后,单膝跪地,双目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口吐鲜血后,倒地不起。
“潘豹,这,怎会如此?”杨七郎神情怔住,一头雾水,“我并未伤及你要害。”
一旁的数十名宋兵和潘大人心腹们瞬间炸开了锅。
“ 出人命了,那黑衣小子伤了潘公子,快抓住他,莫要让他溜走。”
“快去请郎中,来诊治公子。”
……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杨七郎趁机跃下擂台,往不远处的胡同跑去。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逃命,生怕跑慢了,被抓去大理寺审问,到时候能否四肢健全地出来,可就要看自己造化了。
心细如发的杨落摇想到潘豹倒地前的表情,随即仰头望向擂台对面茶楼,透过敞开的窗户,竟看见几名身形魁梧的黑衣男子,行迹甚是可疑。
潘豹倒地前死死盯着那个方向,到底为何?
思及此,杨落摇穿过混乱的百姓群,躲在一尊石狮子后面,暗中窥探茶楼,等候黑衣男子现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