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昭三年的春天,南郡香溪河畔的桃花开得格外艳丽。十七岁的王嫱立在竹筏上,纤纤玉指抚过鬓边珠钗,溪水倒映着她清丽的面容。父亲说宫里的画师已在驿馆等候,这一去便是长安深锁,再不见故里炊烟。

宫墙内的月光比家乡冷得多。王嫱蜷在掖庭最北的厢房里,听着更漏声数过一千多个长夜。那日毛延寿执笔作画时,她分明看见对方贪婪的目光扫过妆台上的金步摇。"姑娘若肯添些润笔..."画师的手指在宣纸上摩挲,她却将妆奁猛地合上,铜锁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三年后的秋猎时节,匈奴使臣的马蹄踏碎了未央宫的晨雾。呼韩邪单于的狼头金杖叩响玉阶时,王嫱正在教小宫女辨认《楚辞》里的香草。前殿突然传来骚动,说皇上要为匈奴王选妃,满宫嫔娥吓得打翻了胭脂盒。
"民女王嫱,愿往和亲。"
当这道清泉般的声音穿透朝堂,连龙椅上的汉元帝都直起了身子。褪去粗布宫装的少女踏着朝阳走来,眉间朱砂痣艳如凝血,鬓边垂落的明珠随着步伐轻颤。满朝文武的抽气声中,毛延寿当年那幅歪眉斜眼的画像被王嫱当众撕碎,雪白的纸屑像蝴蝶般飘落在蟠龙柱下。
出塞那日,长安城外十里亭的柳枝系满红绸。王嫱抱着焦尾琵琶登上车辇,忽听得身后传来杂沓马蹄。三十羽林卫押着个蓬头垢面的人摔在尘埃里,竟是画师毛延寿被剜去双眼,鲜血在黄土上蜿蜒成溪。

"此去漠北三千里,请姑娘珍重。"送亲使递来金丝马鞭时,指尖微微发抖。王嫱望着渐远的故国城墙,忽然想起离家时母亲塞进行囊的梧桐籽,此刻正在锦囊里发烫。
草原的朔风像刀子般割着脸颊。当王嫱用匈奴语说出"宁胡阏氏"的封号时,老单于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新婚之夜,她在穹庐中摆出从长安带来的五色丝线,教侍女们绣汉家的并蒂莲。帐外篝火映着狼头大纛,她将梧桐籽埋进斡难河畔,来年春天竟抽出了嫩芽。
十年间,这个汉家女子在草原深处建起学堂。她改良游牧民族的饮食,教他们用石磨碾碎青稞;把汉地的纺织技艺传给匈奴妇人,让羊绒变成更保暖的毡毯。每逢月圆之夜,她会抱着琵琶登上敖包,弦声里流淌着江南的杏花雨,连最凶悍的武士都落下泪来。

竟宁元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垂危的老单于握着王嫱的手,目光掠过她鬓角早生的华发:"阏氏,你带来的不只是和平..."话音未落,帐外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侍从惊慌来报,说是汉朝换了新帝,边关又开始增兵。
王嫱踉跄着扑向妆台,金钗划破指尖也浑然不觉。她颤抖着展开尘封的竹简,那是离宫前太史令偷偷塞给她的预言:"昭君出塞,边关安宁三十载。"殷红的血珠晕染了帛书,像极了那年撕碎的画纸里飘落的朱砂。
私密小贴士:
据传,王昭君教匈奴贵族习汉字时,某些特定字符组合在百年后被证实是汉朝细作的密文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