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是你
「路上小心,下了车再打电话给家里,说今天相亲成功了。」
那是1994年的隆冬,我站在火车站广场上,听妈妈这样叮嘱着。
我只能点头应承,却怎么也说不出「这次相亲失败了」这样的话。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雪的前兆。站台上人头攒动,收音机里传来《外滩十八号》的主题曲,那是当年最火的电视剧。
我叫李志强,那年二十八岁,是红星机械厂的普通钳工。
九十年代初,国企改革浪潮汹涌,我们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
每月三百多块工资,勉强糊口,要说娶媳妇成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单位分的宿舍只有十几平米,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就把空间占得满满当当。
我爹是老厂工,常年落下一身毛病,医药费开销不小。
娘整日里愁眉不展,总念叨着「儿啊,你这岁数都快奔三了,咱得赶紧把婚事落实了」。
这不,趁着我休假,硬是拉着我去相了个亲。
对方姑娘叫王丽,在百货公司做售货员,家里条件不错,有一套六十多平的楼房。
可她见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夹克衫,听说我是国企工人,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几分。
「你们厂现在效益怎么样?」她问。
「还行吧,就是发工资有时候晚点。」我实话实说。
她喝了口茶,看了眼手表,「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半个小时,相亲就这么草草结束。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心里比天气还冷。
二十八岁的年纪,在九十年代已经算是大龄青年。
厂里同龄人多半成了家,有的孩子都会跑了。
我呢,连个对象都找不到,真是有些窝囊。
「是我条件太差了吗?」我自嘲地想,「还是我这人实在没啥出息?」

我从兜里掏出一根"红塔山",这可是我最近刚舍得买的"高档货",平时哪舍得抽,都是捏着当宝贝。
可今天,我却一口气点上了,狠狠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刺激着肺部,却缓解不了心头的窝火。
检完票进站,人流攒动。
广播里反复播放着「旅客朋友们,请不要在站台上奔跑,不要在站台边缘逗留...」,那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
我走得慢,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似的,想着怎么回家跟爹妈交代这次相亲的失败。
就在这一恍惚之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小心!」
只见站台边缘,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姑娘脚下一滑,整个人朝铁轨方向倾倒。
火车进站的汽笛声已经响起,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拽住了那姑娘的胳膊。
「站稳了!」
姑娘重心不稳,我用力过猛,我们两个一起摔在了站台上。
我垫在下面,后背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痛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额头也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但比起可能发生的后果,这点疼算什么。
「你没事吧?」我忍着疼问道。
「没、没事。」姑娘惊魂未定,脸色惨白,手还在发抖,「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站台上的人群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看见没,刚才这小伙子冲过去的时候,火车都快到站台了!」
「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真勇敢!」
「快叫医务人员来看看!」
待我们起身,才发现我的手腕扭伤了,裤子也磨破了,膝盖上擦出一大片血痕。
那姑娘的膝盖也破了皮,丝袜撕裂了一大块,红色羽绒服上沾满了灰尘。
站务人员赶紧把我们带去了医务室。

「张晓云?你是红星机械厂的?」处理伤口时,我惊讶地发现这姑娘竟是我们厂财务科的会计。
「是啊,你是...志强师傅?」她也认出了我,「听说你在五车间工作,我们见过几次。」
原来她知道我。
说来惭愧,我对厂里年轻漂亮的会计姑娘有些印象,却叫不上名字。
毕竟咱们车间的糙汉子,哪有机会跟机关科室的姑娘们打交道。
她拉着我的衣角,担忧地看着我受伤的膝盖和额头,「你伤得不轻,得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火车是没法坐了。
张晓云执意要我去医院检查,「你救了我,我得负责到底。」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着真诚的光。
医院急诊室里,大夫给我检查后,说是手腕轻微骨裂,需要住院观察两天。
我顿时犯了难,住院得花不少钱,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呢。
张晓云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你别担心,厂里有公费医疗,我去帮你办手续。」
病房是四人间,老式铁架床,床头一盏昏黄的灯,散发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天刚擦黑,我躺在病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
「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我想,但这年头哪有手机,只能等明天找公用电话了。
我胡思乱想着,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张晓云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走了进来。
「志强师傅,我给你带了点水果和换洗衣物。」她把苹果和梨放在床头柜上,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病号服,「这是我找护士要的,你先换上吧。」
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我有些不好意思,「你回去吧,天都黑了,多不安全。」
「没事,我跟护士说好了,今晚就在值班室凑合一宿,照顾你。」她的笑容朴实温暖。

「那可不行!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医院过夜!」我急了。
「我都安排好了,别担心。」她坚持道,「我已经给你家里打电话了,你妈妈听说你伤了,明天一早就过来。」
听到这儿,我突然想起妈妈出门前的叮嘱,心里一阵苦笑。
相亲是没成功,却歪打正着救了个姑娘,还进了医院。
第二天一早,我刚醒,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我妈的声音。
「哎呀,闺女,真是太谢谢你了,照顾我们家志强一宿,辛苦啦!」
「阿姨别这么说,是志强师傅救了我,我才应该感谢他呢。」张晓云的声音柔和而有礼。
妈推门进来,看见我额头上的纱布,心疼得直掉眼泪,「儿啊,咋弄的,这么大伤口!」
「没事,娘,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我安慰道。
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小声对我说,「那姑娘不错,懂事又有礼貌,比昨天那个强多了。」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妈,您别瞎说,人家是厂里的会计,我就是救了她一下。」
「会计?那工作多好啊!」妈眼睛一亮,「长得也俊,穿着打扮也大方...」
「行了行了,妈,您别打什么主意,人家条件那么好,看得上我这个车间工人吗?」
我忍不住苦笑,想起昨天相亲对象嫌弃的眼神。
「你这孩子,就是不自信!」妈敲了我脑袋一下,「你看看,人家姑娘昨晚上守了你一宿,多有心啊!」
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想,张晓云单纯是感谢我救了她,谈不上别的。
下午,厂里的刘厂长和工会主席都来了医院。
刘厂长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实人,穿着厂发的蓝色工作服,拎着一兜苹果。

「小李啊,听说你救人的事了,真是好样的!」刘厂长拍着我的肩膀,「咱们厂就需要你这样的好职工!」
工会主席赵大姐插话道,「刘厂长已经决定了,下个月的表彰大会上要点名表扬你,还要发奖金呢!」
我连忙摆手,「这不是举手之劳吗,换了谁都会这么做,不值当这么兴师动众。」
「就是因为你这种朴实无华的品质,才更值得表扬!」刘厂长说,「现在社会上浮躁风气那么重,像你这样的好青年太少了。」
我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转移话题问,「对了厂长,这个月的工资能准时发吗?我爹要买药...」
刘厂长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唉,小李啊,你也知道,现在效益不好,资金周转困难...」
我心里一沉,明白了,这个月的工资又要延期了。
送走了厂领导,病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张晓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欲言又止的样子。
「志强师傅,」她终于开口,「其实...其实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钱,等发了工资再还我。」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能看出我的窘境。
「不用了,我还有些积蓄。」我强装镇定,其实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五十块钱。
「那个...明天我能帮你把工伤报告交上去,这样医药费就能全报销了。」她小声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只能笑笑,「谢谢你,张会计。」
「别叫我张会计,叫我小张或者晓云就行。」她低着头,耳根有些发红。
第二天,妈拿着些换洗衣物来医院,还带来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她熬的鸡汤。
「儿啊,你爹说了,你救人是好事,家里再困难也要把你的伤养好。」妈一边说,一边打开保温桶,香味顿时弥漫整个病房。

「这鸡可金贵了,平时都舍不得吃的。」我心疼地说。
妈叹了口气,「这不是担心你嘛,多大个小伙子了,还这么瘦。姑娘家都不喜欢。」
我苦笑不已,妈这心思又转到了婚事上。
正说着,张晓云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蓝底白花的搪瓷杯,里面泡着枸杞。
「阿姨好,」她礼貌地打招呼,「我给志强师傅带了点枸杞水,听说对恢复有好处。」
妈顿时眉开眼笑,「哎呀,闺女,你真懂事!快坐快坐,我们正说到你呢!」
张晓云腼腆地笑了,放下杯子,「阿姨,我刚从厂里来,志强师傅的工伤报告已经批下来了,医药费全部报销。」
「真是太谢谢你了!」妈感激地说,然后故意冲我使眼色,「志强,你看人家多热心!」
我尴尬地咳嗽一声,知道妈是什么意思,却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妈找了个借口说去打热水,留下我和张晓云两个人。
「张...晓云,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终于鼓起勇气叫了她的名字。
「应该的,」她轻声说,「要不是你,我可能已经...」她没说完,眼圈有些发红。
我连忙转移话题,「听说这几天财务科很忙,你还要抽时间来看我,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她解释道,「我住在厂家属院,离医院很近,每天下班顺路就过来了。」
我恍然大悟,「那咱们是邻居了?我也住在厂家属院啊,北区18栋。」
「我在东区7栋,」她笑道,「以前怎么没在院子里遇见过你呢?」
「我平时加班多,回家就是睡觉,哪有时间在院子里晃悠。」我自嘲地说。
「我也是,」她点点头,「每个月月底决算,经常加班到半夜。」

不知不觉,我们聊得热络起来,从工作聊到生活,从电视剧聊到流行歌曲。
原来她和我同岁,也是七零后,喜欢听齐秦的歌,最爱看《渴望》和《编辑部的故事》。
她也是独生女,父母都是老师,家教很严,从小学习刻苦,中专毕业后分配到了厂里。
躺在病床上的几天,张晓云每天都来看我,有时带些水果,有时就只是坐坐,跟我说说厂里的事。
她说话不多,笑起来却格外温柔,那份安静让我这个粗人心里也平静下来。
出院那天下雪了,鹅毛大雪从天而降,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张晓云非说要送我回宿舍,还给我围上了她的围巾,「别着凉了,」她说,「伤口还没好全呢。」
那条淡蓝色的围巾带着女孩子特有的清香,让我这个大老爷们儿难得地脸红了。
「这可使不得,」我推辞着,「你不是怕冷吗?」
「没事,我还有别的围巾,」她坚持道,「就当是感谢你救了我的回礼。」
我拗不过她,只好收下了。
回家的路上,妈看我脖子上围着条女士围巾,眼睛里闪着暧昧的光,「那姑娘对你挺有意思啊。」
「妈,您别瞎说,」我解释道,「她就是感谢我救了她。」
「傻小子,女孩子家的心思,你懂什么?」妈笑得意味深长,「我看她八成是对你有好感。」
「不可能,」我苦笑,「我一个月工资三百多,住集体宿舍,她一个会计,家里条件又好,怎么会看上我?」
「你呀,就是太不自信了!」妈敲了我一下,「妈看人准着呢,那姑娘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回到厂里上班后,我却听说她有对象了。
这消息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头上。

是工友老王告诉我的,说看见张晓云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在厂门口说说笑笑。
「那男的开着桑塔纳呢,」老王神秘兮兮地说,「听说是什么外贸公司的经理,家里有关系,挣得多。」
我心里一沉,想想也是,像张晓云这样优秀的姑娘,怎么会单身呢?
而且就算她单身,也不会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她,见了面也只是点点头。
那条围巾,我洗干净后装在纸袋里,想找机会还给她,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生活还得继续,我加倍地工作,想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脑海。
一个月过去了,厂里的表彰大会如期举行。
刘厂长亲自给我颁发了「见义勇为先进个人」的奖状,还有二百元奖金。
我被推举上台讲述救人经过,台下掌声雷动。
但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寻找着张晓云的身影,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她。
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毛衣,安静地坐在那里,冲我微笑。
那笑容让我鼓起勇气,会后走到她身边。
「听说...你有对象了?」我支支吾吾地问。
「谁说的?」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噗嗤笑了,「我哪有对象啊,那是我表姐夫来厂里找我,被人看见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心跳加速,脸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哦,这样啊...」
她看着我,忽然问,「你在意这个吗?」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
「那天...在医院,你妈妈说你相亲没成功。」她低着头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相亲失败?」
「还不是因为我条件太差,」我苦笑,「人家一听说我是国企工人,工资三百多,立马就没兴趣了。」

「那...那她真是有眼无珠!」张晓云突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光,「志强,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不管你工资多少,住在哪里,开不开车,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晓云,你...」
「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意思,」她深吸一口气,「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其实很有好感。」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我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傻乎乎地站在那里,「真的吗?我以为你这样条件好的姑娘,不会...」
「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她打断我,「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是心意,不是吗?」
那天晚上,我们在厂区的小路上散步,雪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鼓起勇气,轻轻牵起了她的手。
元宵节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约她去看灯会。
城里张灯结彩,到处是热闹的人群和小摊贩。
我们买了冰糖葫芦,在人潮中漫步,看着天上的烟花绽放。
灯火阑珊处,她告诉我,其实早在我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就经常注意我。
「你在车间专心工作的样子特别让人安心,」她红着脸说,「有次我去送报表,看见你帮老李师傅扛钢材,那么重的东西,你一个人就搬起来了,我觉得特别...特别可靠。」
「那...我送你的围巾...」我忽然想起这茬。
「我一直珍藏着呢,」她低声说,「因为那是你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我心里一热,忍不住将她轻轻搂在怀里,「晓云,我...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可我怕我给不了你很好的生活。」
「志强,」她靠在我肩上,「生活本来就不容易,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回家后,我把相亲的事和遇见晓云的经过告诉了爹娘。
爹点着烟袋,乐呵呵地说,「儿啊,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娘擦着眼泪,「好孩子,只要你们真心相爱,家里再苦再难,爹娘也支持你!」
我们的婚事定在了第二年的秋分。
那时候厂里效益更差了,很多工人下岗再就业,我也不例外。
我辞了厂里的工作,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小五金店,晓云也从厂里财务科出来,到一家私企做会计。
日子虽然紧巴,但我们相互扶持,倒也其乐融融。
婚礼选在了火车站的广场上,就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没有豪华的场面,只有朴素的誓言和真挚的祝福。
刘厂长亲自来当证婚人,还开玩笑说我们这婚事是他见过的「最有火车站特色」的。
「这里见证了你们的相识,也会见证你们的幸福。」他感慨地说。
婚礼后,我们东拼西凑,总算在城郊买了套六十平的小房子。
家具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电视机是娘省吃俭用给我们买的十四寸黑白机。
虽然简陋,却是我们的小窝,充满了新婚的甜蜜。
日子一天天过去,晓云怀孕了,我们有了女儿小雨。
为了多挣钱,我开始跑长途送货,风里来雨里去,手上的老茧越来越厚。
晓云下班后还要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常常忙到深夜。
有时候,我看着她疲惫的脸庞,心里满是愧疚,「晓云,苦了你了。」
她却总是笑着说,「傻瓜,和你在一起,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岁月匆匆,转眼二十年过去了。
如今女儿都上大学了,我们的小五金店也发展成了一家不小的五金批发行。

晓云依然做着会计工作,成了单位的财务主管。
有时我和晓云坐在院子里乘凉,回忆起那年的意外相遇,都会觉得命运真是奇妙。
她常说,「你看,缘分就是这么神奇,我差点掉下站台的那一刻,其实是上天安排我们相遇。」
我只是笑笑,握紧她的手,「是啊,如果那天我没去相亲,如果相亲成功了,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在一起。」
她靠在我肩上,「所以说,有些失败其实是另一种幸福的开始。」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的生活依然平凡,可正是这份平凡里,藏着最珍贵的幸福。
那年冬天,我以为自己是命运的失意者,没想到转身之间,便遇见了余生最重要的人。
人这一辈子,看似坎坷,实则处处有情;看似偶然,实则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如今,每当我路过那个火车站,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总会想起那个飘雪的冬日,想起那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姑娘,想起那一瞬间改变我一生的相遇。
缘分就像是一列火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站,但只要你足够耐心,它终究会停在你的生命里,带你去往幸福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