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2月5日,《纽约时报》等媒体的娱乐版刊登了一则短消息:张国焘死于加拿大。
这些媒体称,张先生看起来名不见经传,但那个让我们又恨又怕的东大红色团体,就是他参与创立的。
毛先生大家都知道吧?这位张先生曾是他的劲敌,还一度在斗争中占尽上风呢!

更让这些外媒狂喜的是,一个牧师透露,张国焘死前疼痛难当,又是忏悔,又是想入教,他们激动地宣称:“这个无神论者投入主的怀抱啦!”
外媒一直仇视却又奈何不得教员,现在好不容易给这种眼中钉找到了“对手”,他们是激动万分。
虽然外媒一贯喜欢造我们的谣,但在这件事上,他们并没有夸张。
1960年,《红星照耀中国》的作者斯诺,在北京见了教员一面。
那时候,咱们新中国的农业遭遇了两年的水旱灾,一半的作物被毁;苏联专家也撤走了,工业机械供应被切断,三百多个重点工程合同被撕毁,处境十分艰难。
但是当时和斯诺谈话的教员,对中国的未来却很乐观,谈话中他常常发出爽朗的笑声,极有感染力。

看着教员如此情况还能保持乐观,斯诺就忍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是什么时候?”
出乎斯诺预料的是,教员的,是1935年草地分兵的时候。
这个教员一生中至暗时刻的缔造者,正是张国焘。

1935年6月,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成功会师。
在去往约定的懋功两河口路上时,战士们看到了许多奇怪的标语:“欢迎三十万中央红军”。
教员很奇怪:“你们怎么觉得中央红军有三十万?”
干部:“这是用‘张主席公式’推算出来的。”
所谓“张主席”就是张国焘,“张主席公式”则是他发明的一个口号。

因为在鄂豫皖和四川打当地军阀十分顺利,红四队伍扩张很快,学物理的张国焘总结了个公式:每支部队出去开辟根据地,平均人数至少翻5倍。
红一方面军长征进入四川后,决定联络在当地的红四会师。
张国焘就拿出自己的公式,把欢迎三十万中央红军作为宣传口号。
从事后看,这是张国焘故意在给中央红军挖坑。
因为他和中央一直有电报往来,他很清楚红一在蒋校长几十万大军的追杀下,作战条件远比红四艰难,兵力锐减严重。
拟定口号的时候徐向前就质疑说,他们一路过来很难,就算出发的时候有30万,现在也不可能这么多了,还是留点余地吧?
但张国焘老阴阳人了,他说中央是老大哥,比我们多5倍是肯定的。我们的队伍都扩大了到了8万人,红一方面军怎么也得有40万,我说30万已经是留有余地了。
其实张国焘是故意拉高大家的预期,四方面军的战士对中央希望越大,到时候失望就越大,以此抬高自己的权威。
会师时早上下起了大雨,但所有中央领导人都迎出了三里之外,在路边的油布帐篷下一字排开等着,可以说是给足了张国焘面子。
很快,张国焘一行十余人骑着马,飞驰而来。
张国焘人高马大,仪表堂堂,面色红润,身上肉滚滚的,看着就滋润。

而此时的教员憔悴无比,头上是深深的皱纹,军服上也打满了补丁。

李德回忆说,张国焘“像主人对客人一样接待了我们,他显得很自负,看来已充分意识到了他在军事上的优势和行政上的权力。”
不过,农民出身的红四的指战员们非常淳朴,没有因为中央红军物质条件差就歧视他们。
战士们看到中央红军的同志们衣服破破烂烂,立刻把自己的好衣服拿出来相送,把自己的干粮和水拿出来分享,甚至在晚上宁肯自己睡在房子外面,也要把屋子给中央红军的同志们住,场面非常感人。
晚上的聚餐喜气洋洋,大伙儿都嗨了,教员乐呵呵地在餐桌上开玩笑,说“吃辣椒的人就是革命的”,博古作为不吃辣椒的江苏人赶紧出来反驳,现场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晚饭之后的深夜,张国焘专程找到朱德一番长谈。
朱老总为人坦诚,一五一十地说了一方面军的底细。他说长征以来损失惨重,但是能坚持到现在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看到四方面军的队伍如此强大,他很高兴,同志有就是我有,革命力量一定会再次壮大起来。
当时从教员到一方面军,的确都是最衰弱的时候。
现在咱们回头看四渡赤水全程的操作,可以说是惊为天人,3万戏耍40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是你就算开全图挂去打,也打不出来的水平。
但是这些是后来的历史学家,费了很大的精力才一点一点还原出来的,当时的人,尤其是基层的战士,并没有上帝视角。
从他们的视角看,四渡赤水的两个月里,他们是天天都在走路,弯弯曲曲的没有尽头,一天四五十里。
而且还不是直着走的,有时候要迂回,有时要佯攻,有时还在兜圈子,经常是敌人没有碰到一个,光走路就累趴了。
根据李德的回忆,他常常累得不想动了,躺在场院里,哪怕附近落了炮弹下来,他也是翻个身继续睡。
生病的、累垮的,比战斗死伤者多得多。
而且上面的指令每天都在变,一会儿说要去黔北建立根据地,一会儿又变成了川西北,一会儿又是川黔边。
红军有军事民主的传统,但在这种存亡关头也没空跟大伙儿解释,只能是先执行了再说。
战士们的怨气与日俱增,101当时就埋怨教员老是走“弓背路”(多余的冤枉路),101甚至给军委写了封信,说建议换彭老总来当前敌总指挥。
为此中央不得不专门在会理城开了个会,教员在会议上生气地教训101:“你是个娃娃,你懂什么!”

等到跳出包围圈时,战士们也只是知道自己成功逃了出来,并不知道他们刚在教员的指挥下,完成了一场战争史上的奇迹。
只有少数几个掌握全部信息的高层,才知道他们是如何逆天翻盘的。
到了和张国焘会师时,红一基本“只剩下了一个骨头架子”,朱老总的话很真诚。
可这段话在张国焘听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理解。
因为刚会师的时候,张国焘特地问了周总理一嘴,中央红军有多少人?周总理防了他一手,故意往多了说,说有三万。张国焘很得意地对总理说:我们有八万。
张国焘内心觉得,人数的多少,足以证明领导能力的强弱。
你们才这么点,我可是有八万人,要是没有我的接济,中央红军就垮了,所以你们得感谢我,得听我的指挥。
况且,张国焘专横惯了,对中央红军这边的几个领导,张国焘都看不上,很早之前就有过矛盾。
南昌起义时,张国焘曾作为特派员去南昌叫停起义,大家极力反对,周总理更是生平第一次对同志拍了桌子,怒斥张国焘。
至于教员,张国焘和教员初次见面其实很早很早,但自始至终,他就没把教员放在眼里过。

论出身,两人都是乡下来的“北漂”。
只不过,教员在老家是务农,而张国焘家族却是江西萍乡的世家,祖产丰厚,全家吃穿不愁。
论资历,两人都拒绝出洋留学,也都以北大为革命起点。
然而,教员因为家境和偏科,只能在北大当图书管理员,领着一个月8元的薪水。
张国焘却从预科班一路读进物理系,既是学生会长,又是南陈北李共同的得意门生,还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俄语。
论能力,两人各有千秋。
教员善于和农民对话,坚持农民武装的斗争路线;张国焘的强项是工人运动,为了学习沟通技巧,他专门拜一个传教士为师,从他那学到了如何放低高材生的姿态、如何把控听众情绪,如何“造梗”。
张国焘很快就在各个组织里崭露头角,在北大的图书馆高谈阔论,而这时候的教员,只是待在角落里听他们讲话的,操着一口福南口音的年轻人。

教员那时就认得张国焘,但张国焘压根不记得有教员这么一号人。
在一大时,张国焘是陈独秀、李大钊委托的会议主持人,教员则是代表中不起眼的一个,张国焘只记得教员是一个穿着布长衫的白面书生。

1921年末,24岁的张国焘就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代表,前往莫斯科参加远东大会,受到了列宁的接见。
这次见面,让张国焘成了中共乃至国际共运里最有前途、最炙手可热的青年。

可以说,从参加革命以来,张国焘就一直风光无限,没怎么受过挫折,仿佛氪金玩家,天选之子。
他也早就习惯了当领导发号施令,控制欲极强,也有一套拿捏人心的手段。
1931年到鄂豫皖苏区之后,张国焘为了确立自己的权威,经常利用政治手腕排除异己,动不动杀人。
张国焘当时为了拿到整徐向前的材料,趁着徐向前在前线打仗的功夫,指使保卫局把徐向前的妻子程训宣抓起来严刑逼供。
程训宣受尽折磨也不肯说徐向前一句坏话,保卫局的人拿不到证据,觉得徐向前回来无法交待,就把程训宣给杀了。徐向前作为统帅,居然连过问的权力都没有。
在鄂豫皖,张国焘和徐向前、陈昌浩一起发展出十多万红军,和中央苏区规模相近,功勋卓著。
会师之后眼看中央如此虚弱,张国焘的权力欲又开始作祟了。
更要命的是,张国焘在苏联的时候,就和王明、博古有旧仇,博古也是个喜欢找事儿的主。
张国焘蛊惑自己的部下,说中央军是洋鬼子,修洋头,戴眼镜,提着菜盒子,看不起我们四方面军这些“老土”,不想要我们!
两边的摩擦很快开始了,当时张国焘擅自弄了一个“西北联邦政府”,违反组织纪律,中央批评了他,张国焘心里很不爽。
过了两天,博古又跑来说四方面军内部还有等级观念和打骂现象,博古特别喜欢上纲上线,上来就扣了一顶军阀残余的大帽子。张国焘更不高兴了,强硬地拒绝接受博古的批评。
没过多久,张国焘也开始让下面散布流言,攻击中央,说中央的政治路线有问题,不然怎么会到这步田地呢?所以咱们两边的军事指挥根本用不着统一。
博古也不消停,反唇相讥,你们好到哪里去,你们不是也退出鄂豫皖苏区了吗?他指责四方面军的战略撤退是“逃跑主义”、“土匪作风”。就跟他刚到中央苏区时指责教员一样一样的。
很快,两边的火气都被激起来了,张国焘马上改口,要求统一指挥,但是由四方面军这边主导,强势向中央要权。
从7月9号到7月18号,四方面军这边连续多次催促,说为了统一指挥,希望调整司令部的任职,让徐向前同志当副总司令,陈昌浩同志当总政委,等等等等。
中央想回避这个问题,部队先北上再说。
因为现在他们在川西北地区,这里地广人稀,没多少粮食,而且因为国民党统治时期和藏族同胞有严重的民族矛盾,群众工作都做不了,待在这里白白挨饿。
但张国焘故意按兵不动,一副你不交权我就不走了的意思。
如果是一般的对手,八成要被张国焘拿捏,被他逐渐控制。
但是,张国焘这次的对手,是教员。
3争权夺利会师不久后,教员就因为西北联邦政府的事情试探过张国焘,他没有像博古那样一根筋地打直球,而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跟张国焘谈论这个“联邦”是和谁联的问题,中央吗?
教员故意问张国焘:“我归你吧?”
张国焘想也没想:“你归我呀。”
他说这话的时候半是开玩笑半当真,这态度立刻让教员警觉起来了。
多少真心话,都是以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
现在四方面军的指战员连番催促,教员知道肯定是张国焘在背后搞鬼,但现在不让步,部队就动不了,那就必须做出妥协了。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张国焘也是个人精,你给一般的职位给他,他肯定不满意。
但你如果真的给张国焘足够高的实权,他就很有可能凭借这股权力控制中央红军,因为红军是讲究组织纪律的,哪怕湘江战役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李德博古在瞎整,也必须令行禁止。
教员找到张闻天和周总理一起分析,如果给张国焘军委副主席,他肯定不乐意,张闻天一着急,说,那把我这个总书记位子给他好了。
教员立刻反对,不行,给他总书记会出大麻烦,宁可让出总政委,不能让出总书记。
现在的总政委是周总理,总理当时还生着病,他一点也不计较个人职位的高低,爽快地同意了。
最后,张国焘当了总政委,徐向前和陈昌浩分别是前敌总指挥和政委,前方一切作战部队都归其指挥,四方面军的指挥部直接变成前敌总指挥部。
等于是四方面军拿到了军事大权,中央反而成了配合四方面军的从属地位了。
对教员这边而言,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
但是,张国焘还不满意。
红军原本的计划是迅速北上,四川西北部有个重镇松潘,控制着从四川向北去甘肃南部的要道。
原本这里的敌军较少,拿下这里就可进可退。

但这时候的张国焘满脑子夺权,他要求召集会议,全盘检讨党的工作,说政治局需要统一意志,并且选一些新人加入中央政治局。
所谓的检讨,翻译一下其实就是你们是错的我张国焘是对的,不然你们部队怎么就剩这么点了呢?
所谓的新人,其实就是安排四方面军的干部进中央政治局。
这显然是想要进一步控制中央政权。
开会的时候,双方吵成了一团。
之前遵义会议的时候,只检讨了李德博古掌握中央后的军事错误,没有明确地检讨李德博古的政治错误,只是后来教员出来主持工作的时候改了政治路线。
实际上李德博古的政治路线和军事路线都是错的,没纠正是因为那时军情紧急。
结果现在这点不明确被张国焘拿来大做文章,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政治路线对了,军事却错了的事儿呢?在他看来,遵义会议之前中央是错的,遵义会议之后中央还是错的,不然怎么红军越打越少呢?
那如果你们政治和军事都错了,为什么不调整一下,让正确的我们这边的人进去呢?
会开到最后,张国焘图穷匕见,要求把四方面军中的9名干部提拔为中央政治局委员。
如果真的答应了,那加上张国焘自己,四方面军就是十个人,在政治局里变成多数,那就是他张国焘独揽大权了。
在这种紧急的时候,教员再次巧妙地做出让步,部分妥协,提拔了几个,其他几个候补,看上去满足了张国焘,但实际在政治局内张国焘的人还是少数。
就因为张国焘在内部忙着争权,军事上红军没有迅速集结在一起,反而让胡宗南亲自到了松潘,修好了防线,胡宗南自己把司令部设在了城南山头。
等到了7月底,胡宗南的两个师还有薛岳的部队也来了,三面包夹红军。
这仗已经打不了了,只能放弃。
没有拿下松潘,导致红军不得不踏入松潘草地,从这里北上。这里是泥泞不堪的沼泽地形,人烟荒芜,村落无踪,而且气候恶劣,食物短缺,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沼泽被活活吞噬。
在张国焘的要求下,红军分成了两路。
左路军是张国焘加上中央红军的第五、第九军团,朱德和刘伯承被迫跟着张国焘一起。
右路军是教员这边的中央部队和徐向前、陈昌浩的四方面军,两边分别过草地。
红军出发的时间是8月份,恰逢雨季,本来就恶劣的松潘草地变成了一片泽国。
“过草地”就此变成了凶险万分的死亡行军。

部队进了草地以后,就没有一天是不下雨的,雨水让前进的路变得极为艰险,有的地段连着几十里水深都没过了膝盖,当地向导都找不到路了。
行军过程中战士偏离路线被沼泽吞噬的事时有发生;有的时候赶上冰雹,茫茫草原上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有的时候大伙儿走了几个小时,结果却发现走回了原点。
之前张国焘引发的争论拖延了一个月之久,导致有些部队刚出发粮食就告急,进草地几天就吃完了,只能靠煮皮带,挖野菜过日子,不断有战士喝了有毒的水而牺牲,有的时候甚至人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了下去,再也站不起来了。
唯一好的是,右路军这边教员和徐向前、陈昌浩合作融洽,大家克服了重重困难,过了草地,还打了胡宗南一个出其不意,把红军北上甘肃的路打开了。
这时候,右路军在巴西、班佑修整,就等张国焘的左路军过来汇合了。
然而,左路军那边处处碰壁,又是地图错漏百出要重新考察,又是被敌军阻拦,最后又碰到了大雨导致一条小河沟河水暴涨,变成了一丈深三百米宽的大河。
朱德和刘伯承坚决要求前进,但张国焘不打算过去,反而掉头回去了。
收到消息以后,徐向前大吃一惊,他觉得张国焘是在找借口,因为四方面军有一个一百多人的造船队,完全可以就地取材过去。
教员等人更是心急如焚,因为国民党军正在赶过来,北上的通道随时会被堵住,不能在这里干等。
教员知道,张国焘故意折返,其实就是不同意去陕北的计划,他觉得陕北啥也没有,不想去过苦日子,他觉得四川是老根据地,他们熟悉,队伍里很多也是四川的兵,南下四川建立根据地更稳妥。
但是,在教员看来,稳妥其实是在走失败的老路,看起来凶吉未卜的陕北,反而是死中求活的出路。
而且,川军是典型的内战外行,外战内行,看上去战斗力差,但一旦碰到外部力量进入四川,川军的抵抗会极为顽强,到时候被堵在四川门口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就完蛋了。
教员很快给张国焘发了一封言辞恳切的电报,让张国焘赶紧过来会师。
可张国焘不仅没有理睬,还反过来发了封要求右路军南下回来的电报。

陈昌浩收到电报以后,已经准备按要求南下了,徐向前夹在中间,没有表态。但陈昌浩是政委,对军事行动有最终决定权。
教员知道这个消息后,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疲倦无比。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被带着一起南下,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逃出来中央红军再次陷入绝境。
甚至,可能都等不到兵败的时候,回去一旦和张国焘合军,张国焘必然旧事重提,不掌控中央誓不罢休!
可是,如果不回去,那中央红军就只能自己北上了,一万人北上比起八万人北上,难度显然高了好几倍。
更何况,朱德和刘伯承还被张国焘捏在手上呢,如果自己走了,张国焘会不会加害他们?那岂不是我把自己的同志置于险境?
此刻明明没有任何战斗,但情形却比打仗的时候还要凶险,教员焦虑不安,备受煎熬。是走,还是留?
就在这个时候,前敌总指挥部突然收到了一份张国焘发来的重要电报。
电报到的时候,陈昌浩正好在讲话,而且正在兴头上,没顾得上看,顺手就递给了旁边的人。
这个人,叫叶剑英。

叶剑英迅速看了一眼,内心已经天崩地裂,但他极为沉着,表面上不动声色,把电报装进了口袋,故意等了一会儿以后,才说要去上厕所。
刚一出门,叶剑英就飞奔找到了教员。
教员看完电报以后也极为紧张,拿出铅笔和卷烟纸把内容记了下来。示意叶剑英赶紧回去,叶剑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指挥部,陈昌浩还在讲话,没有发现。
这份密电的原件,多年来一直没有找到,但根据教员在1937年的发言,张国焘在电报中的意思是,要右路军南下,彻夜开展党内斗争!
这正是教员设想中最坏的结果!
张国焘已经亮出了獠牙,现在是不下决心也得下了,迟则生变,没办法,只有孤军北上一条路了。
下定决心之后,教员又去了一趟前敌指挥部,想着在最后时刻,再争取一下徐向前。
教员没有进屋子,站在院子里问了句:“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
徐向前没听出来教员话外之音,委婉地说两军既然已经汇合,就不宜再分开了。
教员没有再说,默默走了。
半夜,中央军不辞而别,独自上路了。叶剑英临走前还机智地把全军唯一的一份甘肃地图也带走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四方面军上上下下顿时乱作一团。
有部队赶紧去追,还打电话回来问,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
徐向前果断一摆手,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
陈昌浩情绪激动,他让副参谋长李特赶快带一队骑兵,去把那边属于四方面军的人都追回来。
李特的骑兵全副武装地追上了中央,拦在路上,对着四方面军的人喊话,不要跟机会主义者北上,南下去!
听到这话,李德不爽到了极点,张口就和李特对骂起来。
彭老总更是脾气火爆,和李特吵得差点掏枪,眼看情形愈演愈烈。
这个时候,教员站了出来,冷静地命令放开李特,让战士们自己做决定吧,愿意北上的跟中央走,愿意跟张国焘的就回去。
“捆绑不成夫妻,他们要走,让他们走吧。以后他们还会回来的。”
四方面军普通战士不知道张国焘争权夺利的事儿,但他们都很怕张国焘,在死一般的寂静中,他们沉默地移动,沉默地靠向李特,沉默地和一方面军告别。
回首几个月前相会时的喜悦,这次的分别没有笑容,没有鲜花,甚至没有道别的话语,他们跟着李特向南,逐渐消失在了漠漠荒野之中。
八万四方面军,没人跟着教员走。
教员坐在马上,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心头。

想象一下,你刚刚在绝境中完成了一个不世之功,可只有少数人认可你的贡献,知道你的不容易,大部分人并不了解。
最让你心痛的是,同为共产党的另一支队伍以势欺人,时时刻刻想着夺权,你为了大局一再忍让,甚至做出原则性的退让,可他却不领情,绑架了你的同志离你而去,还想要加害于你。
你只能带着这一支孤独的军队,去往前途未卜的北方寻找出路。
谁也想象不到,未来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举目四望,天地之大,不知何处能有一个容身之所。
这是教员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那种不被理解和承认的孤独感,难与外人道。
换了任何一个人,这种时候埋怨、抓狂,甚至崩溃都是可能的。
可教员不是普通人,他知道现在大家还在等着他的计划,无论中央红军的全体指战员们现在是什么心态,他作为领袖决不能泄气。
他设想过很多方案,在陕北尝试站住脚,如果陕北也站不住,可以再往北背靠苏联,甚至去外蒙古,去更偏僻的地方播下火种。
他设想过千百种充满危险和绝望的可能,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放弃。
5柳暗花明为了更好地执行命令,教员把仅有的人编制压缩,方面军改成了支队。
因为人数已经大大减少,任何和国民党大部队的接触都要避免,尽量不要战斗,轻装简行,越快北上越好,只打绝对必要的仗。
按照教员的规划,部队星夜兼程,战胜了必经之路的敌人,一路走出了藏区。
等到了汉人区域后,他们还从老百姓那里得知,陕北的刘志丹还有一支红军和一块根据地,和当地百姓关系很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10月7号,红军成功翻过了六盘山,这是他们长征路上的最后一座山了。
教员站在山头。
远远望去,山的南边到处都是麦田,一片黄色的土坡。而山的北边则是光秃秃的山岭,满眼黄土。
六盘山好似一道清晰的分界线,目标就在前方了,一年多的艰难坎坷,终于看到了踏破它的那天。
当时正是秋高气爽,山上的风让教员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之前无数的委屈,长期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如山洪般倾泻而出。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11月2日,教员带着中央红军在吴起镇和徐海东的红25军会师了。
徐海东也是张国焘的部下,但两人作风完全不同,听说中央来了,他主动过来迎接。教员说中央现在经济困难,给徐海东写了一张2000元的欠条,想借点钱。
徐海东当时手里只有7000元,但一听这话,当即决定送5000给中央。
这份雪中送炭的大功,让教员记了一辈子。

中央一到陕北,就处理了当地的肃反错误,把一批将要处死的干部救了下来。
其次,当时赶上东北军被蒋校长逼得过来打红军,红一和陕北的红十五紧密合作,把东北军的先头部队全歼,秀了一下肌肉。
随后,教员带部队东渡黄河,打了一下晋南地区,一口气扩充了8000多人,筹到了几十万元,从此在陕北站稳了脚跟,红军活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而另一边,张国焘南下之后不仅私自宣布另立中央,还强迫大伙儿表态,自己拟了个文件,要开除教员、总理、博古、张闻天等人的党籍,眼见得是气急败坏了。
这个时候,教员之前提出的用总政委换总书记显得很有远见,因为张国焘如果这时候是总书记,他开会成立的伪中央,程序上就是合法的了。
南下果然如教员所料,张国焘只是在一开始打了一些胜仗,但一到了要进入川西平原的时候,原本一盘散沙的川军居然抱成一团,打得极为坚决。
四川军阀刘湘下了死命令,川军和红军在百丈关打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红军惜败收场。

还没等到喘息,蒋校长又带着精锐过来围剿,无数指战员因为张国焘的错误吃尽了苦头,刘伯承都险些牺牲。
与此同时,共产国际的代表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中央,他们出面调解矛盾,支持教员。
共产国际的支持给了张国焘一记暴击,在反复多次,损兵折将之后,在失败的现实面前,他不情不愿地到了延安。
大家虽然把张国焘一顿批判,但还是给了他边区政府副主席的位子。
可张国焘自己选择了私自出逃去国民党那里,做了叛徒。
张国焘叛逃后,边区政府开除了他的党籍。
为了表示对这个叛徒的鄙夷,相关的公告都没有登在边区报纸的头版,而是在第三版下角广告栏里用一个极不起眼的地方登的。
从那以后,张国焘处处碰壁,曾经搅动一片风云的他,再也没登上任何报纸的重要版面。
而经历了这番挫折的教员,已经彻底脱胎换骨。
在此后的漫漫长路上,无论面对怎样的困难,无论面对怎样的敌人,教员始终都是一副斗志昂扬,永不言弃的积极姿态。
在那片黄土高原上,重回正道的中国工农红军,即将迎来一个新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