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十岁生日那天,儿子小军捧着个大盒子进门,笑嘻嘻地说:"爸,给您买了台全自动洗衣机,省心不少!"
我正感动着,他又补了句:"先放您这儿,等我们家装修好了再搬走。"
那一刻,心里的温暖一下子冷却了大半。
晚上,老伴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呼吸声轻而稳。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回想着过去的日子。
窗外月光透过薄窗帘洒进来,照在墙上我和老伴的结婚照上。照片已经泛黄,那是四十六年前照的,我穿着借来的中山装,老伴穿着红底碎花的新衣裳,两人站在影楼的"迎春"背景前,青涩又拘谨。
结婚第一天,我们就在饭桌上算计着过日子。那时候我在钢铁厂当工人,一个月工资七十八块五,老伴在纺织厂做女工,每月六十二块。
"咱们每月各拿出五块钱,攒起来,以后孩子上学用。"老伴认真地提议,手指在桌面上一笔一画地写着数字。
"十块?是不是太多了?"我有些犹豫。那年头,一碗阳春面才一毛五。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老伴扔出这句街坊们常说的话,我就再没反对过。
果然,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我们退休。每月发了工资,先拿出钱来放进床底下的铁皮盒子里,然后才安排其他开销。
小军是我们的独生子,从小到大,我和老伴没舍得给自己添过一件像样的衣裳。老伴那件藏青色的呢子大衣,是八十年代初厂里发的福利品,穿了二十多年,领子都磨白了,袖口也翻新过两次,她还舍不得换。
"穿着暖和就行,有啥讲究的。"老伴总这么说。
可孩子的学费、零花钱,从没短过。记得小军上初中时迷上了集邮,我愣是掏了半个月工资,从邮局给他买了一套"龙年"纪念邮票。小军捧着那套邮票,眼睛亮得像星星。

"爸,您真好!"他搂着我的脖子。那一刻,我觉得再苦再累都值得。
九十年代初,国企改革,厂里效益不好,发工资经常拖欠。我和老伴偷偷跑去夜市摆摊卖煎饼。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和面,然后白天正常上班,下班后再去摆摊。
那几年,我们的手上全是老茧,脸上全是疲惫,但小军的学习用品从不缺,学校组织春游秋游的费用也从不少。
"爸,您看我考了年级第三!"小军捧着卷子回来时,我蹲在防盗门口修自行车,满手机油。
"好!好啊!"我想抱抱他,却又怕弄脏他的衣服,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心里比蜜还甜。
九十年代末,小军考上了省城大学,学费一年五千多。那时我刚下岗,靠着修自行车补贴家用。门口搭了个简易棚子,里面堆着各种零件和工具,邻居们的自行车坏了都来找我。
"老赵,你家小军真争气啊,考上大学了!可这学费不少吧?"隔壁王婶送车来修,忍不住打听。
"不多不多,厂里有困难补助。"我支吾着,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的窘迫。
每到开学,我就得在床底下翻出藏了半辈子的铁皮盒子,数出一沓沓票子,塞进小军的挎包里。有一次,尽管攒了一年,仍然差了一千多,我偷偷把老伴陪嫁的金手镯拿去当了。
"怎么不见你戴手镯了?"老伴某天突然问我。
"放柜子里了,怕被小偷看见。"我撒了谎,心里直打鼓。
老伴点点头,没多问。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不忍点破我的苦心。

"爸,这么多钱,您和妈怎么过啊?"小军有次问我。
我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和你妈一辈子没啥追求,就想看你出息。读好书,找个好工作,比啥都强。"
"等我毕业挣钱了,一定好好孝敬您二老。"小军拍着胸脯保证。
那时候,我总幻想着小军大学毕业后,能回咱们县城的机关单位工作,每天骑车来看看我们,周末一家人搓麻将、吃饺子,多热闹。
可世事难料,小军毕业后顺利进了省城一家外企,薪水比县城高出好几倍。我和老伴既高兴又失落,高兴他有出息,失落的是他离我们越来越远。
"爸,我在省城订了餐厅,这周末您和妈坐大巴来,我介绍对象给你们看看。"小军大学毕业第三年,电话里兴奋地说。
我和老伴搓了三遍手才敢推开那家西餐厅的门。里面的服务员穿着笔挺的黑西装,微笑着喊"欢迎光临",我和老伴连鞋都不敢抬,踮着脚尖走进去。
小丽是个城里姑娘,大学同学,在外贸公司当翻译。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的,显得有教养。见到我们,她起身喊"叔叔阿姨好",还送了我们一人一条羊绒围巾。
"这姑娘不错,懂礼数。"回去的路上,老伴小声对我说,眼里满是欣慰。
"是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咱们这样的农村老人。"我有些担忧。
"傻话,小军是我们儿子,谁嫁给他不得认我们这对老人?"老伴笑着拍我胳膊。
小军三十岁那年要结婚,买房子首付差十万。我和老伴二话没说,把准备养老的钱全拿出来了。那是我们这辈子攒的最后一笔钱,原本打算将来有个大病小灾能应急用的。
"爸,妈,等我站稳脚跟,一定让你们享福。"婚礼上,小军搂着我们的肩膀,眼圈红红的。新郎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新娘一身白纱裙,像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

婚礼在省城最好的酒店举行,宴会厅金碧辉煌,每桌都摆着鲜花和香槟。我和老伴坐在主桌,浑身不自在,筷子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爸,妈,吃菜!"小军看出我们的局促,赶紧给我们盛汤夹菜。
那一刻,我心里比蜜还甜。看着儿子和儿媳举杯向宾客敬酒,我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的付出,值了!
可日子过得快,转眼小军结婚五年了,他和媳妇小丽都忙工作,很少回来看我们。每次通电话,都说工作忙,项目紧,没空回老家。逢年过节,就打钱到我的工商银行卡上,让我和老伴改善生活。
我们住的老房子在县城郊区,是九十年代厂里分的,两室一厅,六十多平米。楼道里没有电梯,每次爬到五楼,我都得歇好几次。屋里的家具都是八九十年代买的,电视机是21寸的大头彩电,厨房里的煤气罐已经用了十几年。
"老伴,你说小军他们,是不是嫌咱们这房子老旧啊?"有次我忍不住问。
"瞎想啥呢,孩子是真忙。"老伴笑着安慰我,却在转身时偷偷抹了眼泪。
去年冬天,小丽怀孕了。接到这个消息,我和老伴高兴得一宿没睡着。
"咱们要当爷爷奶奶了!"老伴兴奋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得攒钱给孙子买奶粉、尿布。"我算计着存折上的数字。
"还早着呢,现在的孩子都用纸尿裤,贵着呢。"老伴叹气。
没想到第二天,小军就打电话来,说:"爸,您和妈能不能搬过来帮忙带孩子?"
"咋帮忙?"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您和妈搬到省城来,住我们家,帮忙照顾小丽和孩子。您也知道,我工作忙,小丽坐月子没人照顾,孩子出生后更得有人看着。"
我和老伴高兴得连夜收拾东西。虽然县城到省城只有三个小时车程,但对我们来说,小军家就像在另一个世界。想着能天天见到儿子、媳妇,还有即将出生的孙子,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别忘了拿药,你那高血压药得按时吃。"老伴絮絮叨叨地收拾着行李。
"知道了,你那老花镜也别忘了。"我一边检查门窗,一边应着。
坐上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我和老伴都紧张得手心冒汗。窗外的风景从县城的老房子、小店变成了高楼大厦、立交桥,我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小军开车来车站接我们,看到我们的两个大包小包,皱了皱眉:"带这么多干嘛?我们家又不是没有生活用品。"
"这不是怕添麻烦嘛。"我赶紧解释,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小军家在省城东边的高档小区,电梯入户,大平层,客厅就有三四十平米,比我们整个老房子都气派。
"爸,妈,你们住这间客房,卫生间就在隔壁,有什么需要随时说。"小军带我们参观完房子,指着一间朝北的小房间说。
"这房子真气派啊,装修得跟电视上似的。"老伴由衷赞叹。
"一般一般,小区里比我们家好的多了去了。"小丽笑着说,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
可日子没过多久,问题就来了。小丽喜欢睡到九点多才起床,我老伴五点多就醒了,在厨房里择菜的声音惹小丽不高兴;我习惯省着用水,洗完菜的水留着拖地,小丽嫌脏;我喜欢听评书,小丽说影响她休息……

"爸,您和妈的习惯太老土了,能不能改改?"一天早上,小军把我叫到阳台,皱着眉头说。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人,好像不是我辛苦养大的儿子。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当年我教育不听话的他一样,居高临下。
"我们老了,改不了了。"我低着头,嗓子有些发紧。
"那您和妈就尽量少出声,小丽怀孕情绪不稳定,医生说要保持安静。"小军拍拍我肩膀,转身进了书房。
从那以后,我和老伴像两只惊弓之鸟,走路轻手轻脚,说话小声嘀咕,洗碗洗衣都怕发出声响。
"鞋擦干净再进屋。"
"茶几上别乱放东西。"
"客厅沙发是真皮的,别老坐。"
小丽的各种"规矩"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们牢牢束缚着。我和老伴每天中午趁小军上班,小丽午睡,偷偷溜到小区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有天在小区花园遛弯,碰见了王大爷。他比我大两岁,也是从外地来给儿子带孙子的。见面就像找到了知己,倾诉的话一下子多了起来。
"老赵啊,在儿子家还习惯吗?"王大爷问。
"还行,就是有点不自在。"我支支吾吾地。
"我懂,我都住了三年了,一直不自在。"王大爷叹了口气,"我前几天刚从养老院回来。"
"养老院?您不是跟儿子住吗?"我惊讶地问。
"孙子两岁了,会跑会跳,我老伴腿脚不灵便,看不住。儿子媳妇嫌我们碍事,就劝我们去享福。"王大爷苦笑着,"养老院条件是不错,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那您怎么想的?"我试探着问。
"还能怎么想?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我们老了,就该认命。"王大爷长叹一声,"为儿女操碎了心,到头来,老了还不是靠自己。"

回家路上,我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大石头。晚饭时,小军突然说:"爸,我和小丽商量好了,给您和妈报了城南的阳光福寿园,那里环境好,有专业护工,您二老可以享清福了。"
老伴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半天没弯腰去捡。我看着她发白的面色,心里一阵抽痛。
"为啥突然要送我们去养老院?"我强压着心中的震动,平静地问。
小军支支吾吾半天,小丽接过话头:"您和妈年纪大了,照顾自己都费劲,何况还要帮我们带孩子?养老院有专业人员照顾,您们也能交朋友,多好。"
"真正原因呢?"我盯着小军的眼睛。
小军躲闪着我的目光,半晌才说:"宝宝快出生了,这屋子得空出来做婴儿房。"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起身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我看着老伴默默收拾衣物,泪珠滴在她布满老年斑的手背上。四十多年前,她放弃工作调到我所在的城市,跟着我吃了不少苦,现在老了,却要被送去养老院。
"老赵,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我们别添乱了。"老伴抹着眼泪说。
我搂着她的肩膀,心里又酸又涩:"你记不记得,咱们刚结婚那会儿,住的是单位宿舍,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
"记得,睡的是两张拼起来的行军床,翻个身都得小心翼翼的。"老伴破涕为笑。
"那时候咱们不也过来了?这大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孩子不要咱们,咱们还有咱们自己呢。"我故作轻松地说。
"可我舍不得孙子..."老伴的眼泪又掉下来。

"孙子总会长大,到时候他也会嫌弃他爸妈的,这就是命啊。"我叹了口气。
第二天,我们小区的老主任李大姐来访。她是听说我们要去养老院,特意来看看。李大姐退休前是街道干部,见多识广,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起话来条理清晰。
"你们啊,把孩子看得太重了。老年人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子女身上,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自己的晚年自己做主。"李大姐拉着我和老伴的手说。
"可是孩子毕竟是我们的心头肉啊。"老伴红着眼睛说。
"我明白你们的心情,但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想的不一样。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方式,我们硬要融入,只会两头不讨好。"李大姐说,"我女儿也在国外,一年才回来一次,刚开始我很不习惯,后来参加了社区老年大学,学书法、学电脑,反而活得比以前还精彩。"
"可我们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学什么?"我有些怀疑。
"四十不惑,六十耳顺,七十古来稀,我们这个年纪正是可以返璞归真,重新学习的时候。"李大姐笑着说,"我们社区老年大学下周开新班,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那天晚上,我和老伴长谈了一夜。我们回想着这一生的酸甜苦辣,想着为小军付出的点点滴滴,也想着自己被忽视的晚年生活。
"老伴,别想那么多了,我陪着你,咱们回老家去。"我握着她的手说。
"可是孙子怎么办?"老伴还是放不下。
"等孙子大点,我们再来看他。到时候他会记得,有一对爱他的爷爷奶奶。"我说。
第二天早饭后,我对小军说:"我和你妈决定搬回老房子住。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们老年人也有自己的活法。"

小军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爸,您和妈是不是生气了?其实养老院真的条件很好,比您们那老房子强多了。"
"我知道,但家就是家,再破也是自己的窝。"我平静地说。
"那您们回去怎么生活?小丽还等着您们帮忙带孩子呢。"小军皱眉。
"你们请个保姆吧,专业人士比我们强。我和你妈老了,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孩子?"我笑了笑,"别担心,我们会常来看孙子的。"
半个月后,我和老伴回到了自己的老房子。我把那台"生日礼物"洗衣机留给了小军,临走时还塞给他两万块钱,说是给孙子的见面礼。
这是我和老伴这些年的积蓄,原本打算给自己养老的,现在给孙子,心里反而踏实。
回到老房子后,我先带老伴去医院做了个全面体检。结果还不错,除了我的高血压和老伴的关节炎,没有大问题。又遵照李大姐的建议,我们报名参加了社区老年大学。老伴学书法,我学太极拳。
"没想到啊,老了还能学新东西。"练了一个月太极拳,我感觉腰不那么疼了,精神也好了。
"谁说不是呢,我这书法也进步了。"老伴展示着她写的"福"字,龙飞凤舞,有模有样。
我们小区里认识了不少同龄人,大家经常一起打牌、聊天、跳广场舞。有个姓刘的老头,退休前是中学老师,说话一套一套的,每次都能把我们逗得直乐。
"老赵啊,上次下象棋你让我一车,今天我考你个问题,猜对了,我让你两车!"刘老师眨着眼睛问。
"啥问题?"我来了兴趣。
"为啥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刘老师一本正经地问。

我想了想,答:"因为代沟太深?"
"错!"刘老师得意洋洋,"因为他们要的是自由,我们要的是陪伴,这本来就是矛盾的两面。你想捆住他们,他们想摆脱你,越是纠缠,越是痛苦。"
"那该怎么办?"我追问。
"放手!给他们自由,也给自己自由。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刘老师拍拍我的肩膀,"今天心情好,让你三车!"
我输得心服口服,却赢得了一份洒脱。
每周日,我们会去小军家看看孙子,带点自己腌的咸菜、晒的鱼干,待两三个小时就回来。刚开始,小丽对我们的到来有些不自在,后来发现我们不再主动干涉他们的生活,态度也渐渐好转。
孙子满月那天,我和老伴带着准备好的红包去给孩子拍百日照。看着小小的孙子在摄影棚里咿咿呀呀,我和老伴眼里都是泪光。
"爸,妈,谢谢你们。"小军在回家路上突然说,"我知道我们做得不对,委屈你们了。"
"哪里的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不怪你们。"我大度地说。
"我和小丽商量过了,以后每个月我们带孩子回老家住一次,您和妈可以多陪陪孙子。"小军诚恳地说。
我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去年春节,小军一家来老房子吃年夜饭。看着孙子在屋里跑来跑去,小军不好意思地说:"爸,妈,我和小丽想通了,以后周末带孩子回来住两天,行吗?"
"当然行,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我笑着说。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围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吃水饺,说说笑笑。孙子在我腿上爬来爬去,叫我"爷爷",叫老伴"奶奶",奶声奶气的,比世上任何声音都动听。

我搂着老伴的肩膀,心里无比平静。原来,老有所依,不是依赖儿女,而是找到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保持尊严和独立,与子女保持亲密又不失距离的关系。
现在,我和老伴每天早上一起晨练,下午去老年大学,晚上看看电视,日子过得充实而宁静。窗台上的吊兰长得旺盛,就像我们重获新生的晚年。
昨天,社区组织了一场"我的晚年生活"演讲比赛,我居然获得了二等奖。站在领奖台上,我对着话筒说:"人这一辈子,年轻时为儿女操心,老了还得学会放手。子女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老有所依,首先要依靠自己,其次才是家人朋友。感谢我的儿子儿媳,是他们的'绝情',让我重新找到了自我。"
台下掌声雷动,我看到老伴在角落里抹眼泪,却是幸福的泪水。
人生啊,就像一场修行,从忙碌到平静,从付出到收获,从依赖到独立。七十多年的光阴,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一课:爱子女,但不要被爱绑架;帮助子女,但不要剥夺他们独立的机会;期待回报,但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人身上。
窗外,又一个春天来了,小区里的玉兰花开得正盛。我和老伴约好,明天去公园里画张全家福,把这难得的幸福凝固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