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震咽气时身下的硬板床硌得脊椎生疼,床头搪瓷杯里结着褐色的药渣,几只绿头苍蝇围着溃烂的褥疮打转。
弟弟李东捏着鼻子站在门槛外,瞥了眼床上那具蜷缩成虾米的躯体,转身对来围观的人摆摆手:“哥最怕麻烦人,丧事从简吧。”

一
三年前那场车祸像把剔骨刀,剜去了李震作为人的尊严。2019年初春,他在上海某工地刚升任保安队长,散会路上被超载货车碾碎了腰椎。
彼时弟弟李东正攥着冒用哥哥身份证办的工资卡——建筑公司嫌45岁的李震年纪大,李东便把自己的证件借给五哥顶岗。

“工伤保险金每月一万六,打到这张卡里。”律师把调解协议推过来时,李东瞥见哥哥插着导尿管的惨白脸庞,喉头突然发紧。
“反正瘫了也用不上钱,我替他保管。”他攥紧印着李震名字的银行卡,指甲在塑料膜上划出细痕。

二
奔驰C级轿跑碾过村口泥泞时,李东儿子摇下车窗,重金属音乐震得老槐树簌簌落花。
村里人看着锃亮的红色车漆啧啧称奇,李东媳妇倚着罗马柱围栏嗑瓜子:“城里人说的啥...对,这叫‘被动收入’!”

老宅西厢房里,李震盯着霉斑爬满的房梁。弟弟说工伤金都用在护理费上了,可身下的凉席早被脓血浸得发硬。
去年冬天他高烧到说胡话,隐约听见弟媳在院里指桑骂槐抱怨道:“瘫子屋里安什么空调?电费你出啊?”

三
2021年深秋,李震肺部感染第三次发作。村医掀开霉味刺鼻的棉被,褥疮溃烂处已见森森白骨。
“送县医院去吧,或许......”话音未落就被李东打断:“我哥交代过好多次的,死活不进ICU遭罪。”他抖开新买的羊绒大衣,村医眯着眼睛看到那衣服价签上小数点前面还有四位数字。

村里老的少的男人们都围拢到李震生前居住的老宅里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他大概是几点过世时,李东正忙着接上海社保中心的核查电话:“我是他弟,他好着呢,刚复查完回家休养。”
挂断电话后,他踹了一脚的塑料院子里不知何时飘落的塑料袋抱怨道,“死了都不消停。”

四
奔驰车驶进农家乐停车场那天,李东特意摇下所有车窗。后视镜里,脖颈上很有分量的金链子随着DJ节奏晃荡,副驾座堆着刚取的六万现金——工伤保险金到账提示还亮在手机屏幕上。
“爸,村支书说要取消咱家低保。”儿子关掉车上的音响生气的说。“取消就取消呗,谁稀罕!”
李东猛打方向盘避开路上领着一串小鸡仔的老母鸡,“拿赔偿金买理财产品的事别往外说,听到没?”后视镜映出他发红的眼尾,像头护食的鬣狗。

五
2025年春雷炸响那夜,检察官的手电光刺破老宅黑暗。李东缩在奔驰车里,看穿制服的人影在哥哥生前住的厢房拍照取证。
掉漆的搪瓷杯、结块的药瓶、朽烂的硬板床......物证照片在庭审时被投影到幕布上,旁听席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用亲哥哥的卖命钱买豪车,还盖起那么豪华的房子,你晚上睡觉不会做噩梦吗?”
法官敲响法槌时,李东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暴雨如注的夜。十六岁的他被工头克扣工资,哥哥踩着三轮车带着他追讨时,后背淋得透湿却把雨衣全裹在他身上。

尾声:
囚车驶过李东家气派的三层小楼时,李东看见媳妇正往货车上搬液晶电视。院角那辆奔驰车已落灰,挡风玻璃上贴着法院封条。
他忽然剧烈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干净——就像哥哥临终前呕出的最后一口黑血。
李震兄弟的遭遇,是利益对人性的异化过程。金钱与血缘的撕扯、物质享受与道德沦丧的对照,勾勒出人性在利益面前展现出的自私与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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