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注定孤独,那么我愿意去爱全世界。
——《天使爱美丽》

夕阳染红云彩的午后,18点20分50秒,一只苍蝇飞快地掠过这条叫文森特的巴黎街道,无人在意。
如世上所有的小传奇一样,旁人眼中习以为常的瞬间,早已开始一段静谧的萌芽。

那一刻,艾米丽出生了。
她的妈妈是小学教师,性情不安定,自带神经质;爸爸则是个退伍医生,严肃冷淡,不善言辞。


爸爸很少和她亲近,艾米丽不能像每个小女孩期望的那样,不时和父亲拥抱一下。
于是,当爸爸每月为她体检的时候,艾米丽小小的心脏总会受宠若惊地惊慌失措。

于是爸爸认定艾米丽心脏不好,这个误会一直持续了下来。


六岁那年,艾米丽不再被允许出门上学,她没有朋友,所有的活动都在家进行。

这段枯燥的时间成就了艾米丽的想象力,她是个孤单、古灵精怪的小姑娘。

她唯一的活物朋友小金鱼,因受不了家里不和谐气氛,竟然努力游上水面、跳出鱼缸自杀。

那一幕吓得艾米丽大叫,妈妈急躁地去捡鱼,爸爸则没好气地把鱼压回鱼缸。


最后,不堪其扰的妈妈还是把小鱼从桥上送下了河。

金鱼静静浮着,圆圆的眼睛朝水面望。
突然,雨水打碎了清澈见底的水面,艾米丽初次承受着分别的酸楚。


为了补偿艾米丽,妈妈给她买了台二手相机,它大大丰富了艾米丽的生活。


这一天,她正站在路边拍一团小熊形状的云,两辆小汽车突然在不远处撞上了。
正惊讶呢,一个邻居走到她身边指责到:“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一直在拍照,才会引起事故!”

艾米丽的脑袋嗡嗡直响。

打开电视新闻,果然看到世界各处发生了火灾、战争和空难。
她以为这是自己整整一下午拍照的结果,陷入了深刻的内疚之中。


直到好几天后,艾米丽发现自己被骗了,气得她直打滚,决定报仇。

她挑了个球赛直播的好日子,上了邻居的屋顶,拔下信号插头,又插上。

拔下、插上、拔下、插上……她满意地听到了邻居粗俗的哀嚎声。


生活不算美好,但也不至于过不下去,但命运总会告诉你,还可以更糟。
妈妈带艾米丽去教堂祈祷,祈祷自己再生个儿子。
结果走出教堂的那一刻,“天降之子”就以另一种形式撞到了妈妈头上。

跳楼自杀的人带走了妈妈的生命,艾米丽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否真的比较美好,只知道爸爸不太好。

爸爸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院子的坟冢前装饰,苍凉的气氛溢满整个家。

艾米丽像只被抛弃的小金丝雀,只盼着成年后飞出去。

长大后,艾米丽如愿离开家,在一家叫“双磨”的咖啡馆兼餐馆做服务员。
她交际的人不多,有个开朗的金发同事吉娜、怀疑自己这儿那儿有病的同事乔吉特,经常拜托自己照顾猫的空姐,以及最锲而不舍的常客——每日查岗的吉娜前男友约瑟夫。

乔吉特

约瑟夫

空姐
持续孤独的岁月里,艾米丽喜欢打打水漂、用勺子敲碎烤脆的焦糖、在电影院偷偷回头观察人们的表情。



她继续平静生活着,不过,一切很快就要改变了。

一天晚上,电视上戴王妃死亡的新闻惊的她掉了手中的瓶塞,圆溜溜的瓶塞调皮地滚到墙边,碰掉了一片瓷砖。

100年前,一位英国学者千辛万苦,首次发现18岁埃及国王图坦卡蒙的陵墓:
此时此刻,只有英国学者那种千载难逢的神秘喜悦,才足以形容艾米丽的心情。

艾米丽在瓷砖后面发现了一个小铁盒,里面有一张男孩打球的照片,照片后面标注的时间已是将近五十年前。

铁盒里藏着小男孩们爱玩的一些小玩意,那个小孩曾把它视若珍宝,但不知什么时候被遗忘在这里。

艾米丽激动地捧着铁盒,像抱着一场五彩斑斓的梦,童年的酸甜回忆瞬间将她迷晕。
如果把盒子交还给它的主人,对方会有什么反应呢?惊喜还是悲伤,亦或迷茫?

艾米丽有了个想法,她要踏出一成不变的生活,做一件大事。
无论盒子主人在哪儿,她一定要找到那个人,把盒子还给他。
如果结果是她所期望的,那艾米丽就决定继续介入、改变身边人不幸的生活。

为了询问四十多年前租自己那间房的住户信息,她先去敲了门房太太的门,那个憔悴寂寞的女人把艾米丽让进了客厅。

“请问您知不知道50年代住在五楼的小男孩?”
“小男孩不少,但后来都变成了闹腾的熊孩子。”
门房太太给她倒了一杯酒,坚持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说话。

“我搬到这儿已经四十年,你一定听说过我的事。
我丈夫在有名的公司上班,人们最喜欢议论他和秘书鬼混的事。他们确实去过酒店,还挺上档次。”门房自轻地笑笑。

“后来我老公开始拿公家的钱,他们俩逃到了南美洲。”门房把酒一饮而尽:
“不久,有人上门来告诉我:‘您丈夫去世了。死于车祸,在南美洲。’
我的生活从此停止了。

我姓华莱士,与供人饮用的华莱士喷泉同名,所以你看看,我注定一生与眼泪相伴。”
艾米丽偷偷看她的表情,她一定还爱着她的丈夫。
这是一段无止境的憎恨,而这,源于曾至死不渝的爱。

门房翻出她丈夫变心前寄的信,那些回忆依然温热:
【亲爱的玛朵,我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我坚信自己,把此生唯一的寄托留在了巴黎。
只有等到星期五下午3点我才能见到你,看到我的小可爱穿着蓝色的吊带裙,站在火车站的月台上。
吻你。】


门房哽咽地歪了歪头,佯装平静地说了句“没了。”

“有人给你写过这样的信吗,姑娘?”
艾米丽忽然黯然神伤:“没有,我从不是谁的小可爱。”


告别门房太太后,艾米丽按提议去找楼下卖水果的克利夫,据说他家住在这儿最久。

克利夫雇佣了一个智力有障碍的痴呆青年吕西安,艾米丽蛮喜欢吕西安虔诚的可爱之处,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挑选那些蔬果,仿佛那是第一大事。

吕西安

但克利夫总是对青年各种奚落,甚至拿吕西安的病开玩笑,似乎雇佣他就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似的。
不止对吕西安,克利夫不时也喊艾米丽小怪怪,甚至对他自己母亲不敬,这让艾米丽很窝火。


克利夫
从克利夫的父母口中,艾米丽得知了记忆之盒主人的名字——布雷多图。

经过车站时,艾米丽注意到一个奇怪的人:
他趴在证件照机器旁边,不顾肮脏的地面和行人的侧目,从机器底下不停够着什么。

察觉到她走近,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

那小伙子不算英俊,但澄澈的眼睛让艾米丽发慌,她脸红着绕开他。


艾米丽辗转数次,却没找到那个合适的布雷多图。
垂头丧气之际,楼下的老雷蒙给了她提示:“不是布雷多图,是布雷图多。”

雷蒙
艾米丽上楼与他擦肩而过时,老人说:“最近你在找这个人吧,但你们把名字弄错了。”
老雷蒙因病常年不出门,他是传说中的“玻璃人”,身体非常脆弱。
雷蒙宁愿在窗边支起摄像机对着街上的时钟,这样他就不用给家里的钟上发条了。

雷蒙的家昏暗干净,架着一个大大的画板,上面临摹着名画《游船上的午餐》,他每年都要画这同一幅画。


“最难画的是这个小姑娘的眼神。”雷蒙指给艾米丽看:“她在人群中央,却又好像游离在外。”
“也许她只是和别人不一样。”艾米丽说。

雷蒙把布雷图多的地址给了艾米丽,计划总算开始了。
这一天,布雷图多在去早市的路上,被路边电话亭里的铃声留住了。

布雷图多
当他走进电话亭,暗中观察的艾米丽挂了机,布雷图多迷茫片刻,发现了旁边的铁盒。

铁盒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摩挲着打开,瞬间惊喜不已。


童年的酸甜苦辣涌上心头,让他热泪盈眶,都说小孩子的情感会放大好几倍,回忆起来仍历历在目。



布雷图多没有像往常一样去买鸡肉,而是拐进了酒吧,艾米丽也跟了过去。

“你们肯定不相信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布雷图多激动地跟服务员倾诉:“那铃声不停地响,好像在召唤我似的……肯定是天使守护我,不然还能是谁呢?”

艾米丽偷偷地笑了,一旁的布雷图多擦了擦眼泪:
“小时候总盼望长大,时间过得好慢,结果一转眼,已经50年了。
然后童年,就只剩下这么个小盒子。”

回家的路上,艾米丽主动搀扶一个盲眼爷爷过马路。

她心情高涨、眉飞色舞地对老爷爷介绍途经的所见所闻:从孩子、小狗到买花的夫妇,棒棒糖的香气,牛肉的价格。

今天,无论对老爷爷还是对她,都是难忘的一天。

艾米丽每个周末回家陪父亲,但多年来,父亲一直沉浸、消磨在往事之中,不与人来往。

于是在一个深夜,艾米丽偷走了母亲坟冢上的、父亲最珍爱的小矮人雕塑。

抱着小矮人经过火车站时,她又看到了那个趴在快照亭旁、认真捡碎照片的青年。
与怕丢人的艾米丽不同,他大大方方地跪在那里,做自己想做的。


他又一次抬起头看过来,突然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笑容。
艾米丽僵住了,不可控制地心跳加速。

那几秒,仿佛时间静止了。直到青年跳起来,擦过她的肩膀,追喊她身后的一个先生。

艾米丽百感交集地看着他的背影,脑子一热也追上去了。

青年一路追到外面,还在台阶上摔了一跤,但立刻爬起来继续追。
最后,他骑上自己的车子追,匆忙中,车座上的包掉在了街道上。

艾米丽捡起了那个粉红色的挎包——
人生的幸运就在点滴间,如果她刚才没有追上来,也不会和他有联系。
无论未来如何,艾米丽都该感激自己此刻的勇敢。

包里装着一本相册,她一翻开就被震惊了:
里面罗列着很多人的证件照,都是人们不满意扔掉的;有的撕碎了,又被他细心地拼了起来,甚至标了时间地点。

男女老少众生像,艾米丽很理解他收集照片的心情。

艾米丽发现,有个光头男人频繁出现在相册里,而且在各个车站都有。
光头男人每次拍照都面无表情,拍得没有问题,却也被撕碎扔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看来,他就是青年追的那个人,青年也在弄清同一件事。

“难道是因为他害怕衰老,所以用这种方式记录自己的生命……”雷蒙猜测。

艾米丽天马行空地想到:“他是个幽灵。一个担心自己被世人遗忘的死人。”

雷蒙并没有嘲笑她过度的想象力,指着自己的画:“那画里的人最幸运了,他们已经死了,但永远不用担心被世人忘记。”
“我知道中间那个女孩在想什么了。”艾米丽忽然说:“她也许在想一个偶然遇见的、不在场的男孩……
他和她是相似的。”


艾米丽的上司——“双磨”的瘸腿老板娘是个理智大度的女人。
她曾是马戏团的成员,但摔断了一条腿,她没有爱人,也许早就看透了爱情。



“别以为我不懂,我有一招,百试百灵。”老板娘神秘地对老顾客说:“你找一对熟识的男女,分别对他们说一个暗恋另一个,让他们暧昧一阵,保准能成!”

艾米丽闻言,计上心头。

她看看约瑟夫,又看看乔吉特:两个孤独的人,一个爱得挫败,一个需要爱,应该会很合适吧。


经过艾米丽的助攻,那两人果然相互关注起来,约瑟夫也不闹吉娜了,乔吉特变得容光焕发。


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每个人都害怕孤独,所以我们爱而不自知。

几天后,艾米丽父亲纳闷地说小矮人失踪了,去世界旅行了,还寄来了照片。


艾米丽想起自己拜托空姐拍照的计划,但笑不语:“也许它只是想让你也看看外面的国家。”



另外,对于克利夫霸凌吕西安和自己的行为,艾米丽再也忍无可忍。就算为了拯救可怜的吕西安,她也要采取行动。

她潜入克利夫家,把闹钟调快了几个小时、换了牙膏、剪了一只鞋带……

次日早上,一系列小恶作剧足以让克利夫精神恍惚,怀疑现实。

而没了克利夫打压的吕西安,渐渐如鱼得水,变成了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在捡到相册一周之后,终于,艾米丽在车站看到了青年张贴的寻物纸条。
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她撕下纸条,慎重地把那串号码攥在怀里。回家的颠簸伴着心跳,她几乎要哭出来。
她从来不擅长和人交际,更何况是对最喜欢的人。

此情此景,正常女孩会立刻打过去,然后约对方喝咖啡,聊几分钟就知道该不该继续了。
但艾米丽不打算这么做,要测试两个人的相性,她有自己的办法。

本想先打个电话,但一听到对面介绍是“A片公司”,吓得她立刻挂了,退堂鼓打得比水漂还快。

雷蒙八卦地问起:“你上次说的那个男孩,后来怎么样了?”
“……没什么了,他和她不是一路人。”
雷蒙无奈地说:“缘分就像跑圈比赛,你等着等着,结果对方一转眼就走了。
所以时机来了,就不要错过。”

于是第二天,艾米丽还是决定暂时放下偏见,亲自去了那个公司,从他同事口中得知他叫尼诺。

“你捡到可太好了,他丢了相册以后可伤心了。”
艾米丽腼腆地问道:“他不在吗?”
“他周三在游乐园上班,我第一天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在扮演圣诞老人。”

艾米丽想象了那个画面,不禁失笑。
女同事很健谈,越说越带劲:“他晚上在这值夜班,白天就出去收集,他收集过水泥地上的脚印,甚至人的笑声。”

艾米丽佯装无意地问到:“那做他女朋友会很辛苦吧?”
“梦想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吗?还真没有女孩受得了他,一个奇葩。”
艾米丽开心地低下头,脸颊泛起潮红。

此时的尼诺还没从鬼屋下班,但艾米丽想见见他,于是她买了一张票。

尼诺带着骷髅面具,从她身后嘶号着靠近,见她没反应,试探着轻挠了一下她的脸。

艾米丽不害怕,也不想笑,更不敢跟他讲话。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气息,暖暖的,在她身上流淌。

下班后,尼诺在自己车子上发现了相册其中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明天下午五点,游乐园旋转木马旁。”


与从小没同学的艾米丽不同,尼诺小时候的学校生活就“精彩”多了,谁都能欺负他。

多年前,某个无眠的夜里,小艾米丽在期盼有个妹妹的同时,九公里外的小尼诺也在期盼有个弟弟,那样就永远不会孤独了。

很少有女人缘的尼诺,一时也对这场奇缘浮想联翩,如时赴约。

艾米丽通过公用电话指示他,尼诺乐在其中地东跑西窜,跟着提示找到了一个望远镜。



通过镜筒,他看到一个把脸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对他挥挥手,把相册放回了他的包里。

“站住!”尼诺急呼,激动地追过去。
但距离太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溜出自己的视线。

最终,尼诺在相册第51页找到了艾米丽留下的搞怪标志:想认识我吗?
尼诺甜滋滋地笑了。

情场首战告捷的艾米丽信心大增,决定把门房太太从无尽的苦恋中解救出来。
趁着门房忘锁门,她把门房太太收藏了几十年的情书偷了出来,复印后放回去。

艾米丽剪切、拼凑出她丈夫最后一封迟到了几十年、失踪被寻回的情书,为这个可怜又专情的女人编制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亲爱的玛朵,我正在饥寒交迫中踏上归途。
我很确信,如今自己犯了多大的一个错误,我多想再见到你。
我放弃了钱和女人,决定努力工作,以后为我们买个大房子。
我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等我。】



没几天,经过车站的艾米丽被吓了一跳,因为车站贴满了尼诺为她留下的广告纸:
“什么时候?”、“在哪里?”,仿佛怕她看不到似的。


对暗号似的,艾米丽毅然应战,去整蛊商店买了套恶搞服装,打算把照片和见面信息藏到快照亭底下。

就在她拍完、掀开帘子的时候,奇迹发生了——相册里的光头男人就在眼前。


就这样,艾米丽偶然发现了尼诺求之不得的真相。

次日,尼诺果然捡到了她的照片,照片背面约他下午四点去双磨咖啡馆。


工作中的艾米丽心不在焉,因为四点他还没来。
短短几分钟,艾米丽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
难道碎照片被风吹走了?
难道他被抢劫了?
出车祸失忆了?还是被拐卖了?

正想着,尼诺推门而入。

艾米丽不好意思面对他,只是从背后默默看他喝咖啡。
尼诺明显在找她,他拘谨地交叉着手指,左顾右盼。但她却心惊胆战,不敢叫他。

在心上人面前,是会格外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