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式投影仪的光束切开黑暗时，泡面桶上的水蒸气正在墙上画月亮。陈默蜷在二手沙发里，脚边堆着三天没扔的外卖盒。屏幕里穿红裙的法国女人踮脚够书架顶层的诗集，胳膊上的雀斑像撒落的咖啡渣。
这是她独居的第七年。上周水管爆裂淹了楼下，房东来修门锁时瞥见满墙电影海报，说了句"神经病"。此刻《雨后电车》的片头音乐淌出来，手风琴声混着窗外真实的雨声。女主在巴黎阁楼擦窗，袖子卷到肘部，和陈默昨天被油烫伤的疤位置相同。
冰箱突然嗡嗡震动，男主正念着"马卡龙要配苦艾酒"。陈默摸黑找到最后一罐啤酒，拉环断在缝里。电影里下雨的街道和窗外重叠，她对着玻璃哈气，用手指划出和女主一样的Z字纹路。
二
凌晨三点，烤面包机的红光像偷吃的猫眼。周野暂停《午夜面包店》，往吐司上抹发霉的蓝莓酱。片中老头把开裂的陶瓷杯推进烤箱，说"裂缝才能留住温度"。他想起上周打碎的亡妻茶杯，缺口正好对上这部1987年老片的截图。
弹幕突然飘过法语字幕组的招聘广告。周野抹掉屏幕上的油渍，男主在里昂小巷骑的自行车，车铃和他丢在楼道的那辆一样哑。电影放到四十七分钟，老头教小女孩用长棍面包敲节奏，周野的拖鞋跟着拍打地板，震落床头柜的安眠药瓶。
天快亮时，女主把面团捏成星星形状。周野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仿佛摸到前妻化疗后干燥的发梢。晨光爬上电脑旁的相框，面包香气从虚拟屏幕渗进现实，混着他熬中药的苦味。
三
台风把电线刮断那晚，林桃桃在充电宝微光里看《阳台上的哲学家》。停电前刚拆的快递是仿电影里的铸铁花盆，现在成了接雨水的容器。哲学家养的绿毛龟在啃生菜，弹幕有人说"像极了我家乌龟"。
她的巴西龟正在桌角打翻薯片袋。电影里下雨的巴黎和她漏水的天花板同步滴水，哲学家裹着毯子念"孤独是思维的温泉"。手机突然震动，物业群在发抢修进度，业主们发的表情包在银幕反光里跳舞。
看到哲学家用留声机播老唱片时，林桃桃摸到抽屉深处的MP3。中学时偷录的蝉鸣和电影里的夏日街道重叠，男主说"每个雨滴都是未接的电话"。充电宝最后那格电耗尽前，她拍下窗台上两盆被吹歪的多肉。
四
初雪那日，《冬日洗衣房》的片头在平板电脑上结霜。吴忧把暖水袋塞进毛衣，电影里老太太的围巾和她织残的那条同样掉针。烘干机转动的频率催眠，女主数衬衫纽扣的样子，让他想起住院时数点滴的日子。
中文字幕卡住时，他听见洗衣房真实的滚筒声。楼下投币洗衣机震得地板发麻，和电影里的老式机器共鸣。老太太把袜子藏进陌生人的风衣口袋，弹幕飘过"明天去试试"。吴忧的洗衣液倒多了，泡沫从门缝溢出来，漫过屏幕里塞纳河的倒影。
片尾字幕滚动时，雪停了。吴忧晾起混进别人衬衫的袜子，手指冻得和女主一样发红。阳台外有人摔了保温杯，银色的外壳在雪地里旋转，像电影里那个永远停在十二点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