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Sir评分:★★★★
《推拿》是本月不可忽略的一部电影。
作为第六代中个人风格最为强烈的娄烨,他的作品一直和地下,小众捆绑在一起。《推拿》是他解禁后的第二部作品,虽然娄烨依然将镜头对准他一贯关注的边缘人,但《推拿》在保留他一贯敏锐触角的同时,也摆脱了阴郁做作的惯性,这是他至今最温暖,最有活力的一部电影。
以特殊人群为主角影片,很容易陷入政治正确的理想化表达,依靠煽情,催泪博取观众同情,比如张扬的《飞跃老人院》,不能否认张扬试图通过影片唤醒社会给予老年人更多爱的诚意,但在关键问题上的语焉不详,将老年人遭遇的问题全部归咎于下一代的冷漠与逃避,这种简单对立的二元思维,让电影所要表达的人文关怀充满了与现实脱节的刻意,最后,沦为一腔说教的口号。
而《推拿》好就好在,娄烨不是以居高临下的视角去概括,也并非别有用心去猎奇,他对盲人欲望(情欲,性欲)毫不矜持的坦荡处理——没有因为他们是盲人而故意美化或丑化,恰恰是对这个特殊群体最大的尊重,也因为这种平等,让普通人能够代入到影片人物,体验到最真实的疼痛。
《推拿》里的爱情是高级的,有血有肉的
某种程度上,《推拿》是一部爱情片,而且是Sir在这半年里看过最高级的爱情片(高级一词来自同行的评价,Sir深以为然)。
它高级的地方在于,拥有了爱情最迷人的暧昧性。一段模糊的爱情总会比确定的爱情更有吸引力,娄烨以他一贯不缺的敏感,捕捉到了两性关系中真实细腻的互动。
比如,小孔对小马侵犯的“不拒绝”,不论基于现实考量还是情感需求,王大夫肯定是第一选择,但小马年轻而炽热的追求,无疑让这位被社会界定为弱势群体的残疾人获得了意想不到的虚荣,所以,即使小马屡次对小孔动手动脚,她也能原谅,“这事很快就过去了,也没有对他说。”而沙复明对都红的爱,看上去,这是一个不沾油盐的文艺春梦,实际上,他对“美人”的渴望,就像他对诗歌的追捧,是在弥补他从小失明,没有见过“美”的遗憾。
说白了,在这些盲人的生命里,爱情不止是爱情,是她们对“黑暗生活”最后的反抗,对“光明世界”不可触及的向往,它同时混杂了性,自尊,关爱,被关爱等多个需求。
这也是为什么绝大多数国产片的爱情看上去廉价的真正原因,因为在那些急于撩拨你,感动你的影片中,男女主人公要不然就像动物一样只有交配需求;要不就像仙女一样活在不食烟火的真空中,它们证明爱情的姿势语不惊人死不休,但它们给出的答案又是如此浅薄而老套。
从技巧上,这依然是一部娄烨作品,它带有文艺片典型的粗糙审美,比如晃到人想吐的手提摄影,故意让你看不清细节的失焦,但难得的是,这些过去被批评卖弄的花样,在《推拿》,因为影主人公是盲人,反而“歪打正着”,营造出最真实的盲人通感。
用一句烂俗的话总结:做到了形式与内容的统一。
这种重口味是必要的
至于那些被过分直白展示性与暴力的片段,无可否认,未成年应该规避,但正如娄烨所说,角色自戕的方式,是在表达原小说的一句话,也是电影的主题——我的血想哭。在Sir看来,这样的重口味,因为栓上了足够厚重的生活氛围,确实不是哗众取宠,是必要的张扬。
真的无需被《推拿》文艺片标签给吓退,在被一堆屏蔽现实,捏造假象的塑料爱情片吃坏胃口之后,我们比娄烨更需要《推拿》,即使《推拿》极有可能触碰到真实而引起疼痛,但我们需要这种疼痛来提醒自己,我们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