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物语》绘本 ©The Met
《源氏物语》这部小说在日本文化中占据着重要的根基地位。假如没有了这部文学作品，我们无法想象日本的文学与艺术将何去何从。甚至有说法称，日本人的精神内核都是由此书构造而成的。《源氏物语》究竟为何物，它在日本文化里种下了什么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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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早的长篇小说 」
《源氏物语》作为日本历史上最具代表性的文学著作，被视为世界上最早的长篇小说。虽然《源氏物语》被许多人誉为日本版《红楼梦》，但实际上它比《红楼梦》要早大约800年，其创作年代一般认为是1001-1008年间。
日本平安时代女作家紫式部画像，16世纪 ©The Met
这部文学巨作由日本平安时代女作家紫式部创作。她出身于贵族文人世家，儿时与父亲学习汉学，通晓音律和佛典。此外，她的父亲与哥哥都擅长汉诗、和歌，这也对她日后在创作中引入大量的汉文化有着极大的影响。
大和和纪《源氏物语》，1981年 ©The Met
《千年之恋：源氏物语》海报，2001年
《源氏物语》动画片段
《源氏物语》在后世的演绎中诞生过诸多版本，从文学、电影，再到漫画、动画等，可谓部部经典，深入人心。它不仅是一部不朽的日本文学著作，也是亚洲文学中的经典，更是世界文学宝库里不可忽视的珍宝。
《源氏物语》绘本
关于《源氏物语》这则小说的内容，即便是没有全篇通读过原著的人，也大多对其基本的故事梗概耳熟能详。简单说来，《源氏物语》是日本平安时代的一部王朝情感小说，描写的是主人翁光源氏的人生经历和爱情故事。全书共五十四回，近百万字，前后包括四代天皇，历时70余年，所涉人物400多位，其中形象极其鲜明的也有多达二三十人，体量庞大。
“The Tale of GENJI: A Japanese Classic Illuminated”展览 ©The Met
《Little Purple Gromwell》，17世纪初 ©The Met
目前，展览“《源氏物语》：起源”正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The Met）展出，这也是北美地区首个专注于《源氏物语》的大型艺术展。
此次展览体量极为丰富，涵盖了11世纪至今超过120件藏品，从绘画、书法、漆器到浮世绘作品等作品具有所展示。其中还涵盖了两件日本国宝级藏品以及数件与《源氏物语》相关的艺术极品，尤为值得关注。
歌川国芳《源氏云浮世画合，夕顔》，1845-1846年 ©The Met
为何这部情爱小说对日本文学和艺术领域的影响深远，并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直到今天，它仍是解开日本文化奥秘最为关键的那把古老而美丽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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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氏物语的秘密 」
源氏物语草纸蒔绘香盒，19世纪下半叶 ©The Met
中国读者能够亲自领略《源氏物语》这本著作，要归功于丰子恺先生早年翻译并于1980年出版的版本。在那以后的将近40年里，中国的学者们关于《源氏物语》的研究便一直是非常热门的主题之一。具体解读与剖析的方式有很多，其中，最具有典型性与影响力的主要有三种。
歌川国貞（三代歌川豊国）《源氏后集余情》，1858年 ©The Met
《Little Purple Gromwell》，17世纪 ©The Met
首先，是以学者叶渭渠先生在《译本序》中提到的“批判揭露说”为代表。他认为《源氏物语》这部小说反映了日本“摄关政治”时期（平安时代中期的政治体制）宫廷中的权势之争。
歌川国芳《源氏雲浮世画合，玉鬘、玉取蜑》，1845-1846年 ©The Met
鳥文斎栄之《畧六花撰》，1796-1798年 ©The Met
其次，是以李芒先生为代表的“贵族恋情说”。他主张作者实际描绘出一幅“平安朝宫廷贵族的恋情画卷”。再有，是以王向远先生提出的“物哀”观为代表。他在肯定“贵族恋情说”的基础上，提出这部小说通过描写贵族男女恋情，实质上在深层传递了一种“物哀”的审美理论。
《源氏物语》剧照，1951年版
《千年之恋：源氏物语》剧照，2001年
这一切主要体现在作者紫式部对“男女欢悦之事”极为不惜笔墨，并由此传递其对生命的思考与态度。
她将其描写为人间的至极快乐，又演绎出一切美好终将凄然破灭的结局，倾诉了繁华落尽的悲哀。所以，《源氏物语》呈现出一种极强的悲剧特征。这样一种对人生与世界的深刻感悟在此之后，渐渐彻底通达至日本人精神世界的内核。
Robe (Furisode) with Maple Tree, Bamboo Fence, and Characters from “Little Purple Gromwell”，17世纪末 ©The Met
《源氏物语》主题和服，19世纪 ©The Met
所以，隐藏在《源氏物语》百转千回的“男女欢悦之事”中的态度，实际是作者在以“真实”的美学为至上观念的同时，创造出的专属于日本式浪漫的“物哀”思想。
《A Lovely Garland》，17世纪 ©The Met
《Mistflowers》(Fujibakama)，16世纪末-17世纪初 ©The Met
在《源氏物语》的故事中，主角光源氏虽是帝王子嗣，却因为母亲出身卑微而只能成为臣子，奠定了其放浪不羁却悲哀可惜的人生基调。光源氏风流成性、放肆无度，直到最后他发现深爱的女子也和别人偷情，才发觉这是因果报应，于是从此了断尘缘。
《源氏物语》，东山纪之饰光源氏，1991年版
《千年之恋：源氏物语》，天海祐希饰光源氏，2001年版
《源氏物语：千年之谜》，生田斗真饰光源氏，2011年版
这部小说的重点并不在于情节，而是在于其思想。通过这般鸿篇巨制的描写，《源氏物语》彻底开启了日本文学的“物哀”时代，影响了后世诸多文学与艺术创作者，甚至一举构建出日本文化的基本框架。
歌川国芳《源氏云浮世画合，浮舟》，1845-1846年 ©The Met
鳥文斎栄之《风流源氏》，1791-1792年 ©The Met
如今，人们熟知的包括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夏目漱石和宫崎骏等人，还有各个领域的日本艺术家们，实际上都在作品中继承并延续着以“真实”为基础的“物哀”精神。
宫崎骏《千与千寻》，2001年
其中，川端康成所写的《伊豆的舞女》，其原型在成名之后终生不肯现身，原因是她害怕自己的老态会令根植于世人心中的美好舞女形象彻底毁灭。此外，许多日本作家都选择在自己的创作顶峰自杀，这些现象实际上都是日本人“物哀”情怀的体现。
《伊豆的舞女》剧照，1974年
所以，《源氏物语》对日本文化的深厚影响着实不可估量，它早已成为其不可分割的文化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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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哀，开启日本式浪漫 」
二代歌川国盛《艶色品定女》，1852年 ©The Met
在谈“物哀”之前，首先需要对于日本古代“真实”的审美意识有所了解。
追求“真实”是一种传统的日本本土文化思想，它是在原始神道朴素的现世观中逐渐形成的。日本古代文献《神祗训》中所说：“神道以诚为本”，这个“诚”就是“真实”。《源氏物语》便是从“真实”的审美角度展开描写，追求人性与其美感的真实。
歌川国芳《源氏云浮世画合，若紫》，1845-1861年 ©The Met
在描写“真实”的基础上，“哀”从中而生。它作为人们真情的表露，与“真实”的美学精神相通。
“哀”并不是中文中所看到的字面意思：悲伤，而是一类美学范畴。它可以被释义为“一切喜怒哀乐有感于心，由此而发之声”，具有非常深刻的精神性。《源氏物语》这部作品呈现出了比前代的“哀”更为广泛、更为复杂和深刻的内容。可以说，日本古代审美思想从“哀”到“物哀”的演进，正是经由紫式部之手完成的。
如今，“物哀”已经成为了日本文学的根源，更是日本文化的特征。而“物哀”也并不是悲哀之意，它可以归纳为人类与自然之间的通感。“物哀”具体指的是，人因为感物生情而生发出或喜或悲、或恐或怒、或爱慕、或向往的种种情感。
日本文化中最具代表性之一的樱花，便是“物哀”最为典型例子。
樱花体现出“物哀”的思想
《源氏物语》剧照，1991年
《源氏物语》动画片段
而“物哀”的极致表现，便是对极致的情感、真理与极致的美感的无限追求。所以，这也解释了日本文化与精神的内核究竟是什么，一切从何而来。
可以说，“物哀”在赋予日式美学意义的同时，还对其有着三观层面的引导。它已经从所谓的情感体验升华为一种纯粹的美感，规定着日本文化与艺术的形态。
源氏物语屏风画 (蝴蝶)，16世纪末-17世纪初 ©The Met
源氏物语屏风画 (帚木)，16世纪末 ©The Met
源氏物语屏风画 (鸟屋)，17世纪初 ©The Met
值得一提的是，紫式部在这部著作中，一方面开放性地学习并吸取中国文化和文学思想，一方面又根据本国需要加以扬弃。所以在《源氏物语》之后，日本文化和汉文化的关系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这种变化被称为“平安文化”，它正是从“汉风”向“和风”的过渡，在日本文化史上意义深远。
Over Robe (Uchikake) with Curtain of State Design，19世纪初 ©The Met
如此，在紫式部笔下的“男欢女爱”中，所传递的极致的“物哀”思想历经千年，形成了特有的日本式浪漫。《源氏物语》的意境之美，从根源上启发了后世日本诸多精彩绝伦的文化艺术巨作。
正在展出
展览：《源氏物语》：起源
The Tale of GENJI: A Japanese Classic Illuminated
时间：2019年3月5日-6月16日
地点：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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