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院墙扎扎实实堵住了我家那条出入了二十多年的小路,宛如一记闷棍打在我的后脑勺上。
一九九八年的春天,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我正要出门上班,却发现家后院那条小路竟然不见了,变成了一道刚砌上的土黄色墙面。
水泥和土的气味还未散尽,几块砖斑斑驳驳地露在外头,像是昨夜赶工的痕迹。雨水顺着新墙往下淌,留下深浅不一的水印,仿佛墙也在流泪。
"老高!"我嗓门提高八度,冲着还在屋里的丈夫喊,"快来看看,王富贵家把咱家的路给堵了!"
高建国穿着褪色的灰布裤子慢腾腾地走出来,抬头看了看那堵新添上的墙,手指在蓄得短短的胡茬上摸了摸,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咱绕前面那条路走呗。"
"你这是什么话?"我气得胸口发闷,手里的公文包都差点砸在地上,"这路咱家走了几十年了,老房子那会儿,你爹你娘就走这条路。这姓王的一夜之间砌堵墙,这不是欺负人吗?"
高建国掏出烟袋锅子,慢悠悠地填着烟丝,那手法和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城关镇发文让规划宅基地,人家这不也是扩房子吗?少添那么一尺地方,你非得过那条路?"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是个窝囊废,人家都骑到头上来了,你还帮着说话。"说完我甩手提着公文包,绕到前门走泥泞的大路去上班了。
这下好了,平时上班五分钟的路程,如今得绕上十多分钟。而且前院那条路年年被雨水冲刷,坑坑洼洼的,雨天踩上去泥浆溅得老高。
一路上,我的皮鞋沾满了黄泥,像是挂了两块沉甸甸的砖头。每走一步都黏黏糊糊的,这下好了,供销社里那帮同事见了非得笑话我不可。

高建国这人就这样,人到中年,磨去了年轻时的棱角,变得圆滑世故。他年轻时在街上可算是有名的"刺儿头",跟村里的地痞无赖打过架,为街坊出过头,被街上的年轻媳妇儿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可这二十年下来,日子一天天过,烟锅子咕嘟咕嘟地抽,脾气也跟着烟灰一点点碾灭在烟灰缸里。如今的高建国上有退休的老父亲,下有上学的儿子,在酒厂做工勤勤恳恳,村里乡亲们都说他是个厚道人。
我呢,在供销社上班,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核账记数,手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一手拨算盘一手记账的功夫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我们的儿子小文已经在县城高中读书,平时住校,双休才回家。
家里平时就我们两口子,过的是"古井不波"的日子。可这一早起来,看见那堵墙,我这心里的水就翻涌起来了。
我坐在单位办公室里,拿着算盘"噼里啪啦"打着账,心思却全在那堵墙上。柜台前排了老长的队,年纪大的乡亲们来领春耕化肥,可我的心思早飞到了家里那道墙边上。
"李会计,这账本你算错了吧?"同事小刘指着账本上的数字提醒我。我这才反应过来,竟把王家欠我家的这笔"人情账"记在了单位的账本上。
自打上世纪七十年代建房子,高家和王家就保留了那条小路,两家有个来往也方便。我娘还在世的时候,两家的水缸共用一口井,每到夏天,两家的西瓜都埋在同一口井里降温。
如今这王富贵摆明了不讲理,不声不响就把路给堵了。想当年,他家遇上困难,还不是我们高家帮衬着?他爹生病住院的时候,是高建国爹凑的医药费。这才过去几年,就忘了?

窗外飘着春雨,对面那家小卖部的屋檐下,两个老头坐在长板凳上下着象棋,脚边放着搪瓷缸,里面泡着新采的槐花,香气随着雨丝飘进我的办公室。
"吃子!看你往哪里跑!"老头吆喝着,棋盘上黑白棋子交织,犹如我心里的思绪,拧成了一团乱麻。
下班回家,雨已经停了,小镇上空泛起一层淡淡的炊烟。家家户户飘出饭菜香,村里的大喇叭正在播放着《人民日报》的社论,夹杂着一首京剧《智取威虎山》的唱段。
高建国已经做好了饭,锅里煮着粉条炖小白菜,桌上放着半碟咸萝卜干。看见我还是板着脸,他便低声说:"别生气了,咱这镇上房改,多的是邻里因为地界闹矛盾的。王家那小子今年考高中,他爹指望着扩建房子,多添点儿像样的家具,将来好说亲事。"
"那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堵人家的路啊!"我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饭也没心思吃了。我望着墙上那张全家福,是小文刚上初中时照的,那时候我们家日子刚有起色,高建国穿着一件崭新的的确良衬衫,我戴着县城新买的塑料发卡,小文穿着他爹单位发的儿童节礼物——一件带小熊图案的T恤。
照片旁边是高建国爹送给小文的那块老怀表,表面已经发黄,但指针依然走得很准。老爷子总说:"这表啊,比人都讲信用。"
晚上睡觉前,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传来王家狗的叫声,时断时续,像是在嘲笑我的窝囊。
高建国坐在床边,点起一支香烟:"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明天再去找王富贵谈谈。"
"有啥好谈的?他明摆着欺负咱们老实!"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当年你爹在的时候,谁敢这样对咱高家?"

高建国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缓缓吐出来。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层薄薄的纱幔,遮掩着他眼中的沧桑。
第二天上午,我刚在供销社忙完一笔账目,就看见王婶子领着她家小子从门口走过。那孩子穿着高建国给他家送过去的那件蓝色外套,个子瘦高,低着头不敢看我。
那件外套还是去年冬天,王家小子考上高中,高建国特意去县城百货大楼买的。一百多块钱呢,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工钱。高建国说,娃娃学习好,咱得鼓励鼓励。
王婶子也是目光闪躲,抢先往街对面走去了。路边卖糖葫芦的老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这小镇就这样,一点风吹草动,不消半天,家家户户都能知晓。
我突然觉得这场风波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转念又想,要是我三个嫁出去的大姑子知道了这事,非得来个"三姑回朝"不可。
果不其然,当晚高建国的大姐从县城打来电话,语气又急又气:"这姓王的也太不讲理了!老家那条路是祖上传下来的,他凭啥堵!我明天就回来,让二妹三妹也回来,咱一家人商量对策!"
"大姐,这事儿不用闹大吧?"高建国站在我们家那台老式转盘电话机旁,有些为难地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怎么不用闹大?咱高家的面子往哪搁?你是老高家的独苗,要是让人把你欺负了,以后村里人怎么看咱家?"
挂了电话,高建国坐在八仙桌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上的茶垢。我给他倒了杯热水,看他一脸愁容,心里竟有点得意:"你看,连你大姐都看不下去了。"

高建国捧着茶杯,目光落在水面上泛起的涟漪:"大姐她们这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第二天一早,高家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了。三位大姑子和她们的丈夫相继到来,院子里摆了一圈板凳,几个人坐在一起,商议着对付王家的策略。
大姑子梳着整齐的短发,一身深蓝色中山装,腰间别着一块老式的上海牌手表,那气势像极了当年在生产队当会计时的样子:"依我看,咱直接找村支书评理去!"她的语气坚决,那股子干练劲儿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二姑子一向性子温和,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手里拿着一把蒲扇,虽然已经是春天,她却仍习惯性地摇着:"先别急,找王家好好说说,给人家台阶下。"
三姑子围着围裙,正忙着给大家切西瓜,她若有所思地说:"我看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老三,你和王家平时关系咋样?"
高建国掸了掸烟灰:"就那样吧,过年过节打个招呼,平时也没啥来往。"
三姑夫是镇上小学的老师,戴着一副老花镜,总是一副斯文的样子:"我看这事还是先了解清楚情况,再决定怎么办。"
我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屋子的亲戚,忽然觉得事情被闹大了。原本只是条小路的事,如今成了高家的面子问题。院子里的柿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好像也在热烈地讨论这件事。
"咱高家在这镇上几辈子了,按理说王富贵不敢这么欺负人。"二姑夫抽着烟,皱着眉头说。
"什么按理说?现在的人啊,就是不按理出牌!"大姑子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高建国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那路是两家商量着留的,也没有什么文书。如今他家要扩建,把墙往里推一点,咱要不就算了?"

"算了?那以后你家出门还得绕那么老远!"大姑子瞪了弟弟一眼,"富贵是不是以为咱高家好欺负?他也不想想,当年你爹是怎么帮衬他家的!"
"是啊,当年他爹住院,要不是咱爹借钱,哪有今天的王富贵?"二姑子附和道。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王富贵,脸上的神色慌张:"高建国,能不能借你家自行车用一下?我家小子发高烧,得赶紧送医院去!"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王富贵站在门口,看见屋里坐着一屋子的高家人,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更加难看了。
高建国二话没说,把钥匙递给他:"我骑摩托带你们去县医院,快!"
"这..."王富贵有些犹豫,目光扫过屋里的众人。
"别磨蹭了,孩子要紧!"高建国已经拿起了挂在墙上的摩托车钥匙,转身对我说,"你去叫王婶子准备一下,带上孩子的医保本。"
我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快步走向王家。王婶子正在院子里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儿子躺在床上,脸烧得通红。
"婶子,我家老高骑摩托带你们去县医院,快收拾一下。"我帮着整理医保本和换洗衣物。
王婶子红着眼眶,结结巴巴地说:"高家嫂子,这...这..."
"别说了,孩子要紧。"我打断她的话,帮着把高烧的孩子扶起来。
高建国已经把摩托车发动起来,王富贵抱着儿子坐在后座,王婶子跟着我家老三骑的那辆自行车后面。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王婶子朝我们喊道。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大姑子站在我身旁,轻声说:"老三还是这么心软。"
"孩子要紧。"我轻声,心里却五味杂陈。
那天晚上,我站在院墙边,透过墙缝看见王家院子里亮着的灯,听到王婶子隐约的抽泣声。高建国在县医院守了一宿才回来,说是孩子肺炎,已经打上吊瓶,没大碍了。
"王家这些年也不容易,"高建国搓着布满茧子的手说,"家里全靠王富贵一人撑着,婶子身体又不好。现在儿子考上高中,他们咬牙扩建房子,为的就是孩子有个体面的家。"
我坐在八仙桌旁,给他倒了杯热茶:"那也不能不打招呼就堵咱家的路啊。"话虽这么说,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还记得咱儿子上高中那年吗?"高建国接过茶杯,茶水的热气氤氲在他疲惫的脸上,"咱家也是把屋子翻新了一遍,换了新家具,买了新电视机。当时咱俩不也说,要给儿子一个像样的家?"
我没吭声,低头看着茶杯。记忆涌上心头,那年小文考上县高中,我和高建国高兴得一宿没睡,盘算着怎么改善家里的条件。高建国甚至去酒厂加了夜班,多挣些钱。
"王家呢,婶子有心脏病,富贵一个人种地,再加上给孩子攒学费,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高建国说着,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旧铁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叠存折和一些现金,"这是咱们给小文攒的大学钱,还有七千多。"
"你说这话啥意思?"我警惕地看着他。
"没啥意思,就是想让你知道,咱家和王家的差距。"高建国把铁盒放回去,"富贵前几天来借我的酒厂工作证。"
"借工作证干啥?"

"去信用社贷款。县里有政策,职工可以凭工作证贷款五千。"高建国摇摇头,"我没借给他,怕万一出事影响咱家。现在想想,挺对不住他的。"
我沉默不语。窗外,知了开始叫了,那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二天中午,大姑子们约了村里的调解员来评理。谁知王家儿子住院的事传开了,再加上调解员提起王富贵几年前给高建国爹送终时的情分,一时间,我家几位来势汹汹的姑子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调解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满头白发,曾经是村里的老支书,如今退休了,但在村里依然德高望重:"高家的各位,我知道这条路对你们家很重要。但是你们也要想想,王家建房是为了啥?不也是为了孩子吗?"
大姑子坐在那里,手指不停地敲着桌面:"可这路是祖上留下来的啊。"
"我记得当年,这条路是你爹和王富贵他爹商量着留的,也没个文书,就是两家互通有无方便。"老人摸着胡子,慢悠悠地说,"如今王家有困难,你们不帮衬也就算了,还来闹个鸡犬不宁,这像话吗?"
回屋的路上,三姑子拉着我的手轻声说:"嫂子,咱高家在村里几辈子了,路是小事,做人的气度才是大事。再说了,他家孩子住院,老三又帮了那么大的忙,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回到家,我打开老柜子,从里面翻出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那是十几年前两家一起栽种院墙边那棵桃树的情景。
照片上,年轻的高建国和王富贵一人扶着一边树苗,笑容灿烂。两家的老人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满脸欣慰。那棵树已经长大了,每年春天都会开出灿烂的花朵,可如今,它被那道新墙一分为二。

我抚摸着照片,恍然间看到了当年那个穿着蓝格子短裙,头扎两个麻花辫的自己。那时候,我才嫁到高家不久,正值青春年少,浑身是劲。村里人都夸我能干,和高建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今呢?在供销社上了十多年的班,每天和一堆账本、一筐算盘打交道,身上的那股子冲劲儿也慢慢被时间消磨殆尽。我和高建国的头发中已经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白丝,说话做事也都变得顾虑重重。
墙外,王家的大公鸡"喔喔"地叫了起来,那声音洪亮有力,仿佛在宣告新的一天开始了。
过了几天,王富贵的儿子出院了。王婶子提着两包点心来到我家,站在院子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她那件老棉袄已经洗得发白,袖口处还打着补丁,手上布满了干裂的口子,那是常年操劳的痕迹。
"嫂子,这孩子的病,真是多亏了你家老高..."王婶子的眼圈红了。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叹了口气:"婶子,咱们是几十年的邻居了,有啥话直说。"
"高家嫂子,这次多亏你家老高,要不然俺家孩子..."王婶子眼圈红了,"那道墙,其实富贵也后悔了,他就是想多扩点地方,好让儿子以后有个像样的屋子娶媳妇。本来想好好跟你们商量的,但怕你们不同意..."
"这墙都砌好了,还商量啥?"我的语气依然有些硬。
"我们...我们打算把墙拆了重砌,留出原来的那条路。"王婶子咬了咬嘴唇,"富贵说了,宁可房子小点,也不能为难邻居。"
我们站在院子里,隔着那堵高墙,看不见彼此的表情,却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

院子里的老柿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春天的阳光照在那堵新墙上,将影子投在我脚下。
"婶子,这墙...就这样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路可以从旁边绕一下,不碍事的。"
王婶子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不合适吧?"
"合适。"我笑了笑,"反正咱两家都是为了孩子,何必为难彼此呢?"
回到屋里,高建国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看见我回来,抬头问道:"王婶子来了?"
"嗯,来道谢的。"我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被墙分隔的桃树,"老高,我刚才跟婶子说了,那墙就那样吧,不用拆了。"
高建国放下手中的饭盒,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你不是一直为这事生气吗?"
"生什么气?还不都是为了孩子。"我笑了笑,"再说了,咱俩年纪也不小了,何必为这点事闹得邻里不和呢?"
高建国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偶尔,我会在清晨听到墙那边王家的生活声响——王婶子洗衣服的水声,王富贵修理自行车的叮当声,还有他们儿子朗读课文的声音。
腊月二十八那天,村里的男人们齐齐上阵,把那堵院墙中间凿开一个门洞,又用石板铺了一条小路。
原来,王富贵和村里几个老人商量后,决定在墙上开个门,好让两家能够像从前一样互通有无。
那天太阳格外明亮,照在新砌的石板上,路两旁的积雪慢慢融化,露出泥土本来的颜色。
高建国和王富贵一人拿一把铁锹,默默地干着活。王家的小子也来帮忙,搬砖递水。我和王婶子并肩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

"嫂子,大年三十来我家吃饺子吧,"王婶子突然说,"咱们两家一起过。"
我点点头,望着那道墙上新开的门洞,阳光正好洒在那里,照出一条通往邻家的明亮小路。
在那条石板路两旁,我和王婶子各种下了一排花种。王婶子说,等到春天,这里就会开满鲜花,成为两家共同的小花园。
"种什么花好呢?"王婶子问我。
"牵牛花吧,"我笑着说,"它爬得高,能把两家的墙都爬满,开出紫色的小喇叭,像是在给咱们奏乐。"
王婶子笑了,她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绽开的笑容,像极了初春的第一抹阳光。
春天来了,那道墙上果然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朵像是一个个小喇叭,迎风摇曳。我和王婶子常常坐在小路两旁的石凳上闲聊,说着孩子的学习,说着家长里短。
那条路,不再是单纯的通道,而成了两家友谊的见证。有时候,我会想起那个雨天早晨看到的新墙,如今却已成为连接两家的桥梁。
人这一生,多半是被烦恼和误会所困。但只要我们愿意放下,愿意相互理解,哪怕是一堵高墙,也能变成一座桥梁。
那道墙上的门洞,如今已成为小镇上的一处风景。每当春天来临,紫色的牵牛花爬满墙头,为这个普通的小镇增添了一抹亮色。